第五章(24 / 27)
“慢着!”张华山又要捉她的错处,“你如何一摸就知道不是你自己的?”
“因为,”朱青荷不慌不忙地答道,“那手帕是湿的。”
“新娘子上轿,舍不得娘家而哭,也是习见之事。”张华山有意问她,“难道你不曾哭?”
朱青荷答得也干脆:“民女不会哭!”
“为何不哭?”
这话问得就没有道理了!堂下看审的老百姓有笑出声来的。张华山面子有些挂不住,连连大拍惊堂木,把笑声镇压了下来。不过他也知道,这笑声就是对问案不满的表示,倒不能不顾忌些。
于是他不等堂下答话,自己转圜,“这且不去说它。”他说,“我且问你,你发觉了别人的手帕便如何?”
“民女先是奇怪,继而恍然大悟,是坐错了花轿。”
“你可知道坐错了花轿,以后会怎么样?生出些什么花样?”
“民女当时心里极乱,慌得冷汗直流,慢慢才把心静下来,才想到会闹一场极大的笑话。”
“你不曾想到是要闹一场极大的命案?”
这话是套取口供,一不小心就会上当,用心极其恶毒。朱青荷怒从心起,双眉一竖,大声答道:“青天大老爷,天在上头!民女从小谨守闺训,从未想到害人之事,那时只愁着闹一场笑话,哪里会想到什么命案?青天大老爷也是有儿女的,小姐出阁的时节,高高兴兴办喜事,请问青天大老爷,可曾想到过有什么意外之事?”
这一顿抢白,把张华山气得脸色发白,不等她说完,便拍案大喝:“你胡扯什么?对本县说话,竟敢顶撞,莫非当本县的刑具,只是摆样子的吗?”
说到这里,值堂的王狗子替大老爷助威,“哗啦啦”一声,把副夹棍摔得好响。堂下听审的朱、陈两家亲属,无不胆战心惊,为朱青荷捏着一把汗,但她本人却能沉得住气,虽然脸色青白,却并无畏惧之色。
“看你是个女子,权且饶你这一顿打!快说实话。”
“民女说的句句是实话,不敢隐瞒青天大老爷。”
“你还说不敢隐瞒。我问你,你想会闹笑话,为何不喊轿子打住?”
“花轿是锁着的,就喊也无用。”
“如此你就任由轿夫抬到他家,与不相干的新郎官拜堂不成?”
这句话问到要害上,朱青荷当时做错的,就是这一点,不过她也有解释。
“民女当时心想,喜堂上不能闹笑话,怕一闹便不得收场。不如等事后再说明白,悄悄儿去换了过来——”
“这哪里有‘事后’?”张华山又算占住理了,忙不迭要驳倒她,“‘事后’就不是全新的新娘子了!”
朱青荷说的是拜了堂的“事后”,张华山却把它解释为洞房花烛第二天的“事后”,那就当然不是“全新”。朱青荷虽是守礼谨严的处子,但出阁之前数天,早有族中嫂子同床共枕,把《易经》上天地乾坤的大道理,教导得清清楚楚,所以一听县大老爷歪缠,不由得又羞又气,垂着头流泪!
而堂下有那轻薄的不免奸笑。这一次张华山不发火,反以那笑声为得意,心想,这一下可以把这个“刁妇”驳倒了!
朱青荷岂是那等容易驳倒的人?定一定神,仰起头来大声说道:“公堂之上,不是取笑的地方,民女请问大老爷,可容民女据实陈情?”
这话问得很厉害,张华山只能这样答道:“正是要你据实招供。”
于是她把在喜堂中所听见的,乱七八糟的浮言浪语,恶谑毒咒,以及有人贸然来揭盖头,发现那人满脸横肉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这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堂上堂下,鸦雀无声。说到揭盖头的,她不自觉地左右而视,意思是想看一看,那个人可在皂隶捕快班中——其实,匆匆一眼,又在惊惶之中,就看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偏偏王狗子做贼心虚,发现她的清冷悲愤的视线扫了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一下坏了,堂下立刻有人窃窃私语。张华山一拍惊堂木,两旁皂隶便喊堂威镇压,等静了下来,张华山便又接着问:“朱青荷,你是什么时候才见着那家的新郎官的?”
“很晚,很晚了。”
“那新郎官怎么说?”
“他没有说话,一伸手先来摸我的脸。”朱青荷说到这里激动了,“青天大老爷,你请想想,哪有明知道弄错了新娘子,扣着不放,半夜相见,先就动手轻薄,不是无恶不作、胆大包天的人,做不出这等事来!”
这一说,听审的人又骚动了,可以约略听得出来,是相互在询问:“哪一家的。这新郎官存心不良,可恶!”
“就是他!”朱青荷百脉偾张,失却了冷静的理智,用手一指,厉声喊道,“就是站在大老爷身旁的,那个十恶不赦的卫虎!”
这一声把堂下搞得大乱,“是他?”“是卫头儿?”“想不到!”“怪不得!”七嘴八舌在谈。
张华山的方寸也有些乱了,不知如何应付这艰险窘迫的场面,想一想还是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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