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9 / 27)
“你在朱家多少年了?”
“小人在朱家三十五年了。”
“嗯!”马昭贤点点头,“这自然像一家人了。不过,你的供词,要凭良心。公堂之上,一字不可假,你要小心。”
“小人决不敢有半字虚言。”
“那天你家小姐出阁,中途你家主人受暑折回,以后便怎么样?你照你目睹耳闻,从实细讲。”
这一讲又要传杨大壮作证。马昭贤看他眉宇间英气逼人,心中十分中意,问话的态度便又不同了。
不问案情,问他武功的师承:“你跟谁练的武?”
“家师是沧州人,跟大老爷同姓。”
“噢,你说的是马德全?”马昭贤说,“他不但跟我同姓,还是——”
还是同宗。不过公堂上不是认亲戚、叙行辈的地方,所以马昭贤住口不说,但堂下的人都听得出来。杨大壮暗暗心喜,有此渊源,这场官司就格外有把握了。
“马德全调教的牲口最好。”马昭贤又问,“你呢?”
“小人也略知一二。”
“这里不必说什么谦虚的场面话,你只说,你会不会调教牲口?”
“会!”这一下杨大壮答得很爽快,“不过只得了家师六分的本事。”
“六分也不错了。你会些什么本事?”
“小人练的是祖传的杨家枪,也会飞刀,是家师传授的。”
“很好。”马昭贤点点头,“你以前做何生理?”
“小人本来在师兄镖局子里帮忙。前年路过宿迁,承已死的陈大先生看得起我,留我教他儿子练功夫,一直到如今。”
“谁是陈大先生?”
“就是这位朱小姐的公公,也就是为尤三嫂误刺毙命的陈德成。”
“那陈德成是不是为富不仁?”
“不是。”杨大壮说,“是个好人,不过脾气刚了些。”
“尤三嫂的事,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小人每天在茶坊酒肆中访查,一天听人闲谈,说起尤三忽然失踪,他妻子不知嫁到哪里去了。小人心中一动,打听到尤三嫂的住处,结交上了她的邻居,才得知有卫虎逼娶之事。”
“你不会听错了?”
“绝不会听错。”
“那天盗尸,你可在场?”
“等小人赶到,盗尸的人已经走得远了,小人尽力追赶,没有赶上。”
“可曾看清了那些人的去向?”
“小人不曾注意。”杨大壮说,“小人当时不曾想到盗尸有此作用,只当是声东击西之计,不敢穷追,须赶回来保护家宅要紧。”
“原来如此!”马昭贤喊道,“朱青荷。”
“民女在。”
“朱青荷,你的冤屈,我已尽知。本县视民如伤,睢宁与宿迁密迩,原像一家。不过朝廷分地授职,各有所司,本县不能行文宿迁,传集证人。这件案子,却有难处。”
“求青天大老爷,恩出格外。”青荷磕头哀恳,“务必成全民女一家!”
“这一案造次不得,不然我就抛掉纱帽,亦于事无补。你们且先退下,本县自有区处。”说到这里,又转脸吩咐杨四,“这一案的原告、证人,责成快班,好生保护。你传话下去,若有差池,我必重责以后开革!”
于是青荷、朱才和杨大壮都磕头退下,由杨四带着,交付了快班的头目,替他们找了一家极大的客店,在柜房对面弄了两间房安顿。
这对青荷虽有些不便,但众目昭彰之地,不怕任何暗算,所以都觉得可以放心。
到了日中,杨四却又来了,把杨大壮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说:“大老爷在花厅传你问话。快去!”
“这——”杨大壮疑惑,不传原告,传证人是何道理?所以问了句,“可知是什么事?”
“实在不晓得。只教快去!”
到了县衙门西花厅,马昭贤穿着便衣在踱方步,一见杨大壮就问:“你去过南京没有?”
“小人从前保镖,南京常到的。”
“那好!我有封信,烦你星夜投递南京。”说完,马昭贤开抽斗取出十两银子、一封书信递给杨大壮。
“小人理当效劳,盘缠不敢领。”
“皇帝都不差饿兵,何况是我?你不必客气,不然我不教你去。”
“是。谢谢大老爷。”杨大壮再看信面时,一个字都没有。
“你可认识字?”马昭贤问。
“小人略略识得几个字。”
“略略识得”是谦虚之词,到底识得多少呢?马昭贤便指着壁上所悬的一幅字说:“你念一遍看!”
杨大壮心里在想,这位马大老爷倒妙得很,先在堂上考问武功,这会儿又来考问文墨,是何用意?不管他,且照他的话做。于是仔细看了一遍,幸喜都还识得,便即朗然念道:“青山白发老痴顽,笔砚生涯苦食艰;湖上水田人不要,谁来买我画中山?”又念下款:“六如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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