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蔫儿。
奶奶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笑,说了句:“晚上来你霞姐家吃饭,我得帮着守一晚上的夜。”
我高高兴兴应了。
那时候的婚礼和现在也不太一样,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新娘子前夜要化好妆,穿着大红的衣裳坐在炕上等,一屋子女眷帮着做喜被,剪窗花,做灯笼。
我抱着大红狗玩水,把它洗干净了,我们两个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等晾干了,我拿着篦子给它梳毛。
它总是很享受我给它梳毛的过程,往往都会趴在我腿上惬意地闭着眼睛,有时会睡着。
我从隔壁分得了一根冰棍,特意跑回来和它分,我一口,它一口,一会儿就能吃完。
到了晚上,我帮着奶奶他们一起剪窗花,红蜡烛映在窗户上,喜气洋洋,霞姐那天真的很美很美,红艳艳的嘴唇,大大的眼睛,脸上笑容矜持又羞涩,开口说话前必然会先笑,那是我这么多年里见过最美最温柔的新娘子。
我坐在她身边拿着小剪子剪“喜”字,她偷偷塞给了我两块酥糖,我那时想着,这样的姑娘,一定会一生顺遂,欢欢喜喜。
玩到半夜,我实在顶不住,趴在炕头儿睡着了,天刚蒙蒙亮时,我被嘈杂声吵醒。
揉着眼睛坐起来,才知道新郎来接新娘子了,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我顿时清醒了,跟着跑出去凑热闹。
我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穿着西装,长得不好看也不丑,捧着塑料的假玫瑰笑着走过来,彩色的碎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好看极了。
我从人墙里探出个脑袋,盯着那个新郎官看,半晌,我歪歪脑袋,说:“他腿上怎么挂了个小孩儿呢?”
奶奶就在我旁边,听到我的话,立刻捂,住了我的嘴。
喜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接到了新郎家里。
本来订好了让我去滚床,寓意子孙满堂,可我看着那铺了厚厚红被子的炕,却没上去。
因为我看到新郎官腿上的小孩儿正死死盯着我,脸上表情愤恨阴毒,它紧紧抱着男人的腿,像是怕我抢走什么。
我害怕它,说我肚子疼,死活不肯上去,众人也就作罢。
婚礼上有专门照相的人,我那时年纪小,很快就忘记那件事,吃过饭就亦步亦趋跟着照相的人,想让他给我拍照,却不好意思开口。
那时候的相机还是用胶卷的,我终于等到了他注意我,奶奶也很高兴,用火柴棍沾着口红在我的眉心点了一点红,抱着我坐在新房新打的椅子上,一起笑着看镜头。
我并没有就此满足,很想和大红狗一起照相,硬拉着那个照相的到我家的院里。
新郎家离我家也不远,走路不需要太长时间,可那个照相的和我在家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大红狗。
我很着急,在院子里大喊:“赤岩,出来照相了!”
照相的还有事,已经想要离开了,我看到大红狗缓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个照相的人看到赤岩惊讶了一瞬,笑着问我:“这是你家养的?”
我随口应了,兴奋地跑向大红狗,我蹲在它身边,抱着它的脖子,高高兴兴地看向镜头。
那个照相的男人按下快门,然后对我说:“我回去看看,这卷胶卷是新的,你自己拍吧,拍完把相机给我。”
那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我小心翼翼接过那个老旧的相机,没怎么费力就学会了拍照。
我给大红狗拍了很多很多照片,我站在院子里,镜头里的它站在老房子的门前,阳光下懒洋洋地望着我,漂亮得我不舍得呼吸。
我得到了一卷胶卷,可,我没机会把它洗出来。
几天后爸妈来接我去城里,我只来得及带了那一样东西,我想家了就会拿出来看看,试图透过变换光线角度去看清里边的影子。可无知的我并不知道,显影后的胶卷是不能见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