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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她瞧见的是什么?”刀吏目仰起脖子,摸着喉头说,“是个喉结!”

“怎么?”郭长清一双眼瞪得很大,“是个男的?”

张小姐自是大惊失色,但心惊而不乱。想到好些贺客还在作长夜之饮,就是洞房外面,也有些至亲在窥探动静,如果一喊将起来,不仅是个绝大的笑话,也是件绝大的丑闻。所以只低声厉喝:“你是谁?怎么假扮我新嫂子?”

“我是没奈何。我是我姐姐——”

“你姐姐是谁?”张小姐打断话问。

“自然是你的新嫂子。”

听得这一句,张小姐放了一半心。“你叫什么名字?”她问,“为什么替你姐姐出嫁?”

“我叫金哥。我是男人,怎么能代我姐姐出嫁?”

想想不错,只有妹代姐嫁,弟弟何能代替?张小姐自己也觉得好笑了。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张小姐虎起脸说,“你可不许说一句假话,不然,拿你送到衙门里一顿板子打得你死去活来。”

“我为什么要说假话?我原是不肯的。”金哥委委屈屈地说,“你家花轿到门了,我姐姐不肯嫁到你家来。她把她自己锁在套房里,手里拿一把雪亮的剪刀,跟我娘说,谁要把门打开了闯进去,她就一剪刀把自己扎死。我爹急得要上吊。也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说金哥跟他姐姐模样儿差不多,把辫子梳成发髻,戴上头面,也混充得过去。”

趁金哥停下来喘息的空隙,张小姐紧钉着问:“你就昏天黑地混充来了?”

“哪里!我不肯。我娘好说歹说,就差点跟我下跪了。你说,到底是父母,有难能不救吗?”金哥突然问道,“你又怎么变了女的呢?”

“你别管!”张小姐不讲理地说,“我只问你,莫非你就能一辈子混充你姐姐?”

“当然不是。”金哥答说,“我娘跟我说,等上了床,别等事情拆穿,先跟我姐夫赔不是。只为场面绷在那儿,不能不想个救急的法子先搪一搪。我父母再劝我姐姐,好歹要让她做张家的儿媳妇的。”

“那么,你怎么等事情拆穿了才说?前言不搭后语,可知是撒谎!”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金哥答说,“这话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

“问你自己啊!你又不是我姐夫。”

“噢,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张小姐问,“你是打哪儿看出来的?”

“好些地方是漏洞。你看,”金哥伸手去摸她的耳垂,“你穿着针眼,有爷儿们打算戴耳环的吗?”

“咄!”张小姐色变,“你可别存着混账心思,动手动脚的!”

“噢,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金哥满脸惶恐,“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别生气!”

“谁是你姐姐?你姐姐在家寻死觅活呢!”张小姐停了下来,觉得她跟她家遭遇了极大的麻烦。

看到金哥涨得满脸通红,那种像孩子做错了事为大人责备似的惶恐神态,使得张小姐大为不忍,脸上不由得就浮起了一脸的怜慰歉疚。

可是声音却仍旧是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啊!”她催促着。

“我看到姐姐耳朵上有针眼,再看姐姐的——”金哥把话咽住了。

“又是什么毛病?话说半句!”

“看姐姐穿鞋子走路的样子,跟别人不同,猜想是一双小脚。总而言之,处处都显得姐姐是女扮男装。”

“瞎说!”张小姐不服气,“你是说我装得不像?别人看不出来,就你看得出来?莫非那么多客人的眼力,都不如你?”

“那是因为,”金哥吃力地答说,“因为别人没有我跟姐姐那么亲近。”

“谁跟你亲近?”张小姐又犯小心眼了,将身子往外挪一挪,拉远了跟金哥的距离,“你说下去。”

“我看姐姐这样子,心里就在想,是走到一条道儿上来了——”

“你说什么?”张小姐重新靠近,因为距离拉远听不清楚,却又不便让他提高声音,只好自己凑上前去。

“我是说,咱们俩走到一条道儿上来了!我是替我姐姐扮新娘子;你是替我姐夫扮新郎官。家里教我的话,是要跟姐夫说的;如今换了姐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要什么紧!你就当我是真的新郎官,有话原样儿照说就是。”

“好!我就原样儿照说。”金哥想了一下说,“姐夫,我叫金哥,我是我姐姐的弟弟。只为我姐姐心思拧了,不肯上轿,事由儿逼在那里,没法子,只好让我扮一回新娘子来跟你冲喜。姐夫,你千万别生气,我姐姐不肯上轿,倒不是为别的,为的是姐夫的身子该当保养。可见得我姐姐心里,把姐夫你看得多么重!

如今没有别的,只请姐夫体谅我姐姐的苦心,忍耐一时,多多保重。”

“你这叫什么话呀!我听不懂。为什么新郎官的身子该当保养,新娘子就不能上轿嫁过来?”

这道理,守礼谨严的处子想不明白,在金哥也是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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