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 29)
交上手,不免伤亡,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得请皇帝预先指示,以便遵循。
皇帝接得这个密折,并不感觉意外,不过要他作个最后指示,却很困难,因为总不能说格杀勿论。想一想只有找隆科多来商量。
“为今之计,只有早颁明谕,以恂郡王为守陵大臣。陵寝重地,自然不能擅离职守。范时绎加以阻挡,亦就师出有名了。”
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原属正办,但有一层极大的窒碍,“太后怕不肯答应。”皇帝说道,“每天都问,话亦越来越重了。舅舅,别的事都好办,唯有这件事,我的处境很难。”
隆科多默然。他觉得已经对不起先帝,不能再做对不起太后的事。
“你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隆科多答说,“只有皇上自己拿主意,臣不敢妄参末议。”
很显然,这是再也不愿介入他们母子兄弟间纠纷的表示,皇帝亦就无话可说了。
“臣已经督饬内务府,汤山的王府,加紧施工,总在一个月内,便可落成。”
“范时绎能不能应付一个月?”皇帝问说,“一个月之内总有办法能想出来。”
“臣传谕范时绎就是!”隆科多答说,“只怕一个月以后,情形依然如此,倒不如早降明谕。”
这是在催皇帝速做决定,通前彻后地想一想,确是越往后越难处置。最怕范时绎无法软困十四阿哥,再一次来个硬闯,倘或真的伤了他,这件事就难以收拾了。
彻底彷徨,皇帝终于做了决定,尽快宣示,派十四阿哥守护景陵,唯一的难题是,此举会大伤母后的心,可是也顾不得这一点,只有认命做个不孝之子。
预期着这道上谕一下,永和宫中会大起风波,母子之间将有一场严重的冲突,哪知全无动静。直到第二天才传来一个使得皇帝手足无措的消息:太后绝食了。
从古以来,没有绝食的太后,更没有饿死的太后。皇帝心想,这话一传出去,“孝子”的假面具,立刻就会拆穿。所以一面命十六阿哥允禄护卫永和宫,严禁消息走漏,一面到永和宫求见太后。
“告诉他不见!”太后气喘吁吁地说,“除非我死了,他才见得到我。”
这话如何能照实转达皇帝?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求太后接见皇帝,而卧床的太后,回面向里,根本不睬。
皇帝已等不及了,从外殿步入寝宫,只听太后力竭声嘶地在喊:“出去,出去!永远别见我。我从未生过这么一个儿子!我只有一个儿子,胤祯,康熙二十七年生的!”
这是指十四阿哥,也是表示不承认“四阿哥”。皇帝站在门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好久好久,才喊出一声:“娘!”
太后不理,唤着宫女说:“把我的帐子放下来。”
“娘!”皇帝几乎是爆发的声音,“亲生的儿子,为什么视作仇人呢?”
太后仍旧不理。一时满室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个个屏声息气,仿佛要窒息了似的。
“唉!”皇帝叹口气,“为什么好好的太后不愿意当?”说完,掉转头去,一步渐一步地出了永和宫。
永和宫内的太监、宫女,每个人都像心头压着一块铅一样,那种沉重的感觉,使得他们连说话都吃力了!几乎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细想,应该怎么样去打破这个僵局。因为这是一个不能想象,而且虽明知其为真实,却仍不能相信、不能接受的僵局。
面向里床的太后,却又在动死的念头了。她早就没有生趣了!有时想想自己的命,大概是古今第一个怪“八字”。生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是皇帝。假作真来真为假,不知老天何以有此恶作剧?至于自己一夕之间,成了天下第一尊贵的人,但也是天下第一被人轻视的人。她不知道是当她真太后的人多,还是当她假太后的人多?只知道自己的感觉,一想到她这个太后的由来,便如芒刺在背,恨不得逢人就表心迹:你一定以为我想当太后?不错,不过这样而来的太后不值钱,我告诉你,我现在当真太后都不乐意了,何况是假太后!
如果一天转十个念头,九个念头是如此,另外一个念头,不免回心转意:咳!算了。一切都丢开,不必这么认真!等先帝入土为安,大事都了,搬到十四阿哥府里去住,就当作平常人家的一位老太太好了。谁知道最后的、自觉也是最低的、必可实现的希望,亦整个儿破碎了!
总算是太后,不能享福,可也不能受罪,不能对不起太后这个衔头。所以死志早决,只是顾念着自己一死,可能会使“四阿哥”迁怒到太监、宫女,所以忍死须臾,一直在心中惊问:要怎么样才能使得永和宫的太监、宫女,不必为她的寻了短见负任何责任?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死法,可以不连累侍从,那就是当着皇帝,出以猝不及防的手段自裁。那时连皇帝都不能相救,则又何能怪太监、宫女未尽保护照料之责?
想是想通了,要找这么一个法子却很难。不过,有一点是很清楚的,照这个宗旨去办,绝食便毫无意义。因为绝食在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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