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怔了一下:“跟张璐去的?”
“霍昕准备跟她一起走了。”杨姐说得轻描淡写。
“她又变了?”
“那你猜,她为什么变了?”杨姐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怎么了吗?”叶星下意识追问。
杨姐朝她身后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咖啡馆老旧的门吱呀一声,门上的风铃跟着响了。
“星星”
是顾谨。
“我过来看看你。顺便,沈医生上次让我带点东西给杨姐。”他说着往吧台上放了一个袋子。
“我没事了。”叶星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看他,视线落在那个袋子上。
“我这几天出个差,要不要帮你带点什么回来?”
“不用的,我没什么需要的。”
顾谨在叶星身边坐下。两人都有些局促。
“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要不要出去走走?”顾谨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又很快收回。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没休息好的时候他总这样。
“外面太阳还挺大的。”叶星低着头,手指在膝盖上拂了又拂。
“最近怎么总是在大白天见到你,明明你很怕晒的。”顾谨笑了一下。
他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着。叶星不敢去看他。
“我其实很喜欢晒太阳,只是晒不动了。以前怕晒黑,现在怕晒出一身汗。”
顾谨握紧她的手,却没有看向她。他低垂着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你爸的消息……”他的声音很轻,“现在能听吗?”
叶星反手握住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吧。”
“他在医院走了,几天前的事情。我去处理了。”
叶星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却谈不上多伤心。他们已经二十年没有交集了。她的父母都有精神问题,而她的病,到底是遗传,还是童年创伤,抑或两者叠加,早分不清了。
她习惯把一切归咎于那个父亲,仿佛只要切断与他的联系,就能一并剪断痛苦。可并没有。
现在他终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那些遍布她身体的裂缝,成了增生的疤痕,再也好不了。
“他是自己走的,对吗?”
“嗯。听说他最后三个月,几乎没开口。”
“我妈呢?”叶星迟疑了下,声音发紧,“她……去了吗?”
“我通知她了,她没去。”
“她一定是说,我才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对吧?”
顾谨点了点头,反手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谢谢你。”她喃喃道。
“别谢我。其他该我做的事,我也没做好。”
“我不会这样的。我会好起来的。”这次是叶星握紧他的手,“你不要总是来看我,也去看看别人吧。”
顾谨喉结动了动,强撑着笑了一下:“别人?我上哪儿去找呢?”
“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回医院。可以等你好了,再回到这儿……”他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
叶星的嗓子也哽住了。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没用的。”她艰难地吐出声音,“我们试过了,没用的,不是吗?”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门上的风铃被风吹起。很久很久,顾谨才背对着她说:“……我该走了。”
二十岁那年遇到顾谨,她以为那是上天的慰藉。她好害怕完美的恋人会离她而去,于是她削去自己的棱角,一寸寸地填补他的缺口。最终,两人都支离破碎。
事已至此,他们要各自安好,才不算辜负这场离散。毕竟他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好。
遗憾当然是有的。如果能把所有的爱恨都交付给同一个人,带着完整的心一齐走到生命尽头,看死亡如何降临到彼此的身上,那该多美。就像梦里,顾谨载着她飞往落日尽头。
叶星在山坡上等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