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夫人的福,好得很。”
银月已经升起,门外的顾青峥沐浴着月光,镀了银边似得,连声音也听起来冷清清的。
他似乎与闵道一错过了,见到徐宴芝后,轻声道:“回到太阴后,我便想着要过来给夫人请安,瞧瞧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过——”
顾青峥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视线从徐宴芝的脸慢慢滑落到她手中的匣子上:“看来夫人近日过得不错。”
顾青峥前些日子并不在山上,徐宴芝没想过他会在这时候出现。她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思绪一时难以圜转,实在无心与他周旋。
徐宴芝脸上浅浅绽放了一个笑,敷衍道:“好徒儿,你倒是关心我。”
这句话说完,她才真正将心思拉了回来,记起了这些日子山上诸位仙人们的反应。
令人不适的情绪慢慢在徐宴芝心头弥漫开。
这个好徒儿的确关心她,不仅关心她的人,还关心她往后的去处,关心七峰上众人看不看得清楚北域的未来究竟谁说了算。
“只是关心得过了些。”
徐宴芝低着头,视线从下往上,慢慢扫过他的身体,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意有所指地说道。
顾青峥没有解释,只颔首看她,月光从他背后洒下,长睫遮了他的眼眸,教人看不清那黑洞洞的泥潭里藏着什么念头。
他们在门前沉默了一会儿,顾青峥忽然伸手不轻不重地拂过她的脸,将徐宴芝肩头不知何时掉落的一朵小花摘下。
“夫人,即使在北域,寒来花也能活下去。”
他若有所指地说着,将手摊开。
月光下,徐宴芝看着他手中被碾碎的残花。
她的瞳仁微颤,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徐宴芝极擅长忍耐,可不知为何,她却未曾想过要对顾青峥虚与委蛇。一股令她目眩的、怪异的情绪倏然从她心底升起,让她兴奋、战栗起来。
她下意识地、不自禁地握住了那只再次僭越的手。
“青峥,记得你的身份。”徐宴芝轻声呢喃道。
她微微偏头,让柔软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的掌心,银月光照进她的眼里,那里闪烁着淬了毒的欲念。
或许是想要他,或许是想要他的性命。
顾青峥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动作。
徐宴芝仍然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可面前这个人面无表情,让她忽然荒唐地怀疑自己在挑衅一个雕塑。
若是这样,那可没甚意思。
她一时失了兴味,要将本不该握的手放下。
这或许是一个仙法,点石成金。
她没能松开,顾青峥稍稍用了一点力,反过来将她的手拉到面前。
他低头,不轻不重地咬住她的指尖,做了无意义地反抗。
暧昧不明的声音明明轻飘飘的,却偏偏落进了徐宴芝的心里。
“夫人,人的身份,时常在改变,你我都是如此。”
他脸色终于变了变,长在面上的面具裂了一条缝,让月光撒了下去,照出了心底些许不甘的念头。
第11章 第十一章纠缠住他
徐宴芝如今,是北域前掌门宇文令的遗孀,是手握掌门令的守门人,是前路迷茫的尴尬之人。
在北域众仙人眼中,她身上曾经被宇文令套上的光环在渐渐暗淡,但这个女人却似乎全然不觉,仍旧自如地在山上活动。
排除千难万险,徐宴芝促成了与揽云大泽的交易,那么按照她的说法,这样重要的事,还是亲自去做的好。
“你当真要一起去?”
开阳峰上,吕敏之又问了徐宴芝一遍,“何必要费这个力气,边境离无尽之崖那样近,那里灵力微薄,实在危险。”
徐宴芝此时正一边清点着雪林草,一边检查匣子上的法阵,在殿中忙得团团转,闻言笑道:“不然换成你去?”
吕敏之连忙摆手:“让下面弟子出去历练历练不行吗,何苦自己亲自上阵。”
徐宴芝索性暂时放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来看向吕敏之。
她微微挑眉道:“竟然是为了历练弟子们吗?原来不是因为舍不得后院那位……”
吕敏之有一位道侣,与她感情甚笃,两人自成婚后便形影不离,一天都不曾分开过。这一点被徐宴芝说破后,吕敏之还未回答,她的徒儿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功课加一百遍!”吕敏之横眉冷眼地看着她的徒儿,一边骂人,一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但现在你手中拿着掌门令,事关圣山下次开山门,可不能有个好歹,我瞧顾青峥也回来了,德政堂暂时没有给他下什么弟子令,便让他护送你去。”
徐宴芝不置可否,仍旧弯下腰来清点。
自上一回两人之间有些失控的会面后,她便有意地与顾青峥保持着距离——
她本能的意识到,她亡夫的爱徒,已经成为了她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远离他,保持清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