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乔一告诉我了。”
抱枕下的一只手往棉花里躲,她不信林乔一敢跟林朽明说,“嗯。”
“她不告诉我的话,你会跟我说吗?”
千禧摇摇头,不是答这句话,而是她也不知道。
林朽把她散乱的发丝拨走,给她袖口往上拽了拽,顺势,手就留在她腕部了,两指指腹落在她脉搏,见千禧没抽手,他轻声,“跳这么快能睡着?”
“还不是你吓的。”
……
千禧起夜时差不多十一点左右,林朽和林朽的东西早就没了。
她隐约有点印象,枕着的东西从大腿变成枕头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出,也听得见一些声响,和林朽贴在她手机上便利贴那儿的字说的是一件事。
——厨房温了牛奶。
她揉了揉脖颈朝厨房过去的时候拿上手机,除了班级群发出几条科目卷答案的图片,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讨论着错题外,静的可怕。
牛奶还算温,一口下去大半杯,蔓延肺腑,她好像有答案了。
一气呵成,将微信里‘宋宋’改回‘时宋’,取消置顶。
客厅里那个画板,连同着那张照片,一齐收到了杂物间。
是的,她不想纠结她对时宋是或不是了,她就要现下。
考完试后的这天是周五,成绩还没完全出。
但有个科目老师将林朽的试卷发到班级群里做展示并且毫不吝啬大肆赞扬的事,从千禧进校门开始便萦在耳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被讨论时伴随着一些落在千禧身上的不明意味的目光。
她听不清细节,是林乔一在第一节课下课在卫生间门口拦住她,“不是我传出去的。”
千禧掀眼,她还在反应。
走廊多窄啊,卫生间门口更是人最多的地方,终于听清了。
“就是她吧,同性恋。”
“跟之前她们班的女生,她还组织咱们给那女生捐过款呢,你没印象?”
“那不是得什么绝症那个?我还捐过二十呢?不是,那到底真绝症假绝症啊?这东西应该不会拿来骗人吧?”
“得病应该是真的,但同性恋肯定没跑了。你看她那样,发色,身板,那眼神,纯纯的姬啊。”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专业术语?讲讲……”
林乔一在等千禧说话,三三两两走过时的非议她都没管,甚至有些纵容这类的声音放大,直到有人念出时宋的名字,她才放眼神过去,让他们滚。
千禧明白了,答她那句话,“不是你传的,行,知道了。”
接下来一整天,有关千禧是同性恋的言论野火燎原般的长势旺盛着,甚至盘活了之前高一新生入学时无名氏建立的表白墙,‘千禧’这两个字第一次以它象征着的颜色在一排黑体5号里醒目着。
铺天盖地,眼见着要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下午课间,方队跑操,队形以左一排头为基准密集集合,千禧在第二排最左侧,集合后她右边和后边的女生都不想挨着她,探个脑袋可哪找人串位置。
老杨在队外看的仔细,呵斥她们别乱动,千禧后面的女生直言说她不想挨着千禧,右边女生立马拱上去也说不想挨着。
老杨也有听说一些,她还没来得及找千禧问问情况。
但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让千禧出列,她喊了千禧,广播那头儿全校预备,跑。
而千禧,夹腰,摆臂,跟着队头开跑。
俩女生一脸懵,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犹豫那几秒导致后面队形直接散掉,广播里点名批评高三尖刀班,老杨只得在内圈催促后面抓紧跟上。
队伍回教室,基本上进了教学楼就解散了,千禧上到二楼时被林乔一扯住,拉链开了几寸,肩膀被拽掉,她耸开林乔一的手,整理好衣服。
懒散问:“又干嘛?”
林乔一瞪着她,“你说呢?”
“我说什么?也许这消息确实不是你传的,但你纵容了。时宋不在这儿,她听不到这些,所以你是冲我来的,现在这样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前面那句已经戳破了林乔一的心思,所以‘当然不是’这四个字她就说不出口了。
既然千禧不在乎,那她也不必在乎了。
她倒要看看千禧这副铜墙铁壁能挨得住多久。
老杨留了千禧放学谈话,千禧随便扯了个由头没去。
同性恋这个事,放在大城市也许不足为奇,但在锦城,一个被落后思想和固有定式圈禁的小地方,绝对是新鲜事且不被认同的。
矛头大部分都是戳向千禧的,第一时宋不在,第二她是病人,第三也有林乔一压制的缘故,几乎是千禧单方面抗枪。
微信和电话号码也被人肉出来,她再怎么不想理会这些恶语也还是在一通通无名来电和短信的轰炸下点进了学校的表白墙,她想知道,女生和女生的爱情,怎么就那么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