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里头的人都呆住了,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有老大夫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荒唐,“什么人吶这么宝贝?就是新媳妇也没不让人瞧的吧?”
&esp;&esp;他摇摇头,觉得好笑。
&esp;&esp;背上热乎乎的,阿怜烫豆腐一样的脸贴在霍春生后颈上,呼出的气又湿又热,烘得人痒。
&esp;&esp;出了镇,路上行人寥寥,霍春生在长亭把他放下来,反手摸了摸自己后脖子,扯松了衣领散热。
&esp;&esp;风起,带着残冬的凌冽寒意,似乎还夹着丝丝的雨。阿怜歪在亭角蜷成一团,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esp;&esp;霍春生看他的眼神复杂,纠结了一路,终于心一沉,丢下他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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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漆黑的屋子,滚烫的红铁,鬼魅般的人围在身边,叫啊嚷啊,黑暗中只有天上一轮孤月,阴寒的刀刃闪过,他猛地从梦中惊醒,眼前没有刀,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浅灰色的幔帐。
&esp;&esp;阿怜急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esp;&esp;“你醒了。”
&esp;&esp;床边人影一闪,就听见瓷碗搁在桌上的声音,带着热气的药味飘进帐里,阿怜撑着坐起来,掀了帐子望着霍春生笑,哑着嗓子喊他,“阿霍。”
&esp;&esp;对方却冷着脸,“喝药。”
&esp;&esp;阿怜的笑意僵在脸上,那种做错了事的紧张感又揪住他,他默默端过药碗,突然注意到衣袖颜色不一样了,低头一看身上,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他立刻惊慌起来,“阿霍、我!”
&esp;&esp;“先喝药。”霍春生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靠着桌沿,盯着他。
&esp;&esp;等他把药一点点吞下去了,霍春生才,“说吧。”
&esp;&esp;阿怜却说不出话来,一想就明白,衣服都换过了,那他肯定也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东西,霍春生知道怜悯的怜可怜的怜,他肯定识字,就算不识字,也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esp;&esp;“‘选配通州牢城’,你锁骨下刺的字,你是流放的犯人。”又是那种陈述的语气,霍春生没有在问他,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
&esp;&esp;阴湿的牢房和冰冷的刀子,刺字的地方隐隐作痛,阿怜捏紧了被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到自己像被扒光了,所有那些他难以启齿的隐秘都在霍春生直白冷静的眼神下无所遁形,他有委屈,有气愤,可更多的竟是害怕,他怕得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esp;&esp;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挺远的,但又够近,近到霍春生能看见他细微颤动的肩膀,又瘦又薄,抱在怀里的时候硌死人了。
&esp;&esp;本该流放的犯人,现在却逃到了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别说阿怜,就连霍春生都要背一个包庇窝藏的罪名。在长亭那会儿,霍春生是真想过把他丢下算了,可他还发着烧,又浑身是伤的,这么瘦一个人,万一真的冻死在路边怎么办,霍春生头一回遇上这么愁人的事。
&esp;&esp;人都走出去了,又折返回来,他不忍心。
&esp;&esp;“算了,你伤好了就走吧。”霍春生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他早上蒸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呢。
&esp;&esp;晚饭又炖了个汤,在堂屋火塘里架炉子煮着,很香,但阿怜吃不出味道,总偷偷瞧霍春生的脸色,只看一下,就飞快低下头,坐立不安。
&esp;&esp;霍春生发现了,但没理他,他已经让步了,答应让他养好了伤再走,还给他煎药做饭,还有哪里不够?他可没功夫哄人安慰。
&esp;&esp;阿怜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知道霍春生是勉为其难留下他的,他知道,所以极力把自己缩起来,不多占一丝地方,不发出一丁点吵人的动静。
&esp;&esp;霍春生把后院那间屋子的窗户补好了,门也像新做了个,阿怜还是睡那间,他没有抱怨,自己现在这处境,霍春生不赶他走已经很好了。
&esp;&esp;可晚上躺在吱吱呀呀的竹床上时,阿怜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子,很委屈,眼泪一滚出眼眶他就立刻用衣袖抹了,捂着眼睛趴在床上,听着夜晚山里寂静的风无声地抽泣。
&esp;&esp;第二天还是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安静又尴尬地吃饭,吃完了霍春生就进山里去了,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阿怜一件事也帮不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esp;&esp;到了下午,阿怜喝完药后在火塘边晕了会儿,醒了摸自己额头,好像退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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