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晴。他回来了,下午4点的船,我躲在码头附近的树后面,他没发现。他从来没发现过我,但我很享受。有他在,空气都甜,这里不再让我憎恶。
8月……我不知道今天几号,雨。打雷了,雨很大,我没带伞,故意跑小路上。我知道他每天从这里经过。如果看见我,他会觉得我可怜,把伞给我。他太好了,看不见身边的危险。我要保护他,他身上的香气只能属于我。
……
8月31日,雨。他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我在后林等了他很久,他没有来。
他骗了我。
盛小泱虽没上过几天学,但也能看出这日记越到后面,语言组织越混乱。侧面托显执笔者及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盛小泱眉心越拧越深,思绪杂乱无章,他甚至不能确认执笔者的性别。
盛小泱对文中“他”是谁的猜测呼之欲出的同时,在逻辑层面又无法自圆其说。
照片滑落,正面朝上,跟盛小泱打了个轻蔑的招呼。泛黄的画面模糊了很多人的脸,但章叙的五官依然清晰可见——
比现在年轻,抬手比耶,笑容张扬恣意。他像青山中微凉潺潺的溪水,开朗中揣着温柔的本质。
7月的烈阳比不过章叙。
盛小泱目光流连,柔和一瞬。然而眼尾余光飘荡荡,似乎有意捕捉三秒,于是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他猛地坠入冰窖。
章叙身边站了个男孩,比他矮,看不出年纪。
男孩很瘦,看上去老成。他平头,唇薄紧抿,眼睛下压,眉目紧蹙,透着股阴郁的执拗。
章叙,包括前排合照的小朋友,跟这人形成鲜明对比。
神明和鬼怪的对比。
他们站一起,中间留着一拳缝隙,在亲密距离外,有意者也可称其为暧昧当中。男孩的头微微偏向章叙,嘴角隐蔽着一缕满足的笑意。
章叙对此似无察觉。
盛小泱凝章叙眼睛好久,那眼底的坦然即便穿越时空,到如今也能将之公众于世。
可盛小泱的心还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搓了,有点疼。
女孩去又复还,就站在盛小泱面前。她挑衅成功了,伸出手,轻轻盖上笔记本。那小臂连带手指,骨瘦如柴,好像被谁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盛小泱抬眸。
“你能在这么多人里第一眼注意他,是不是也意识到什么了?”
-他是谁?
“你不如去问章叙。如果用他的理解方式,应该可以给你更好的答案。”女孩幽幽一笑:“我也很好奇他会怎么说。”
盛小泱淡淡说,没必要。
“你跟他很像。”女孩毫无逻辑的话语中又掺着点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真谛,且沉溺其中,“所以章叙在弥补吗?”
盛小泱转身就走。
女孩拉住他,对盛小泱展现出来的平静突然歇斯底里:“你别走!”
“他让一个人因为他而死,他凭还能正常生活?!你跟他睡了吗?他有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啊?”
“他就是同性恋!为什么不承认?“
“他为什么不去死!”
盛小泱眼睑一抽,神色阴沉,渗透狠厉。他那里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章制度,有些犯浑作恶的东西不分性别,都该教训。
-你说让谁死?
女孩看不懂手语。
盛小泱无声冷笑,居高而视,掐住她脖子,缓缓收力。
焖肉的吠声犹如急促鼓点,却唤不醒盛小泱。
宋师傅倒是被叫了出来,他从没听焖肉这么叫过,心下一慌,急忙探头,魂飞魄散。
“小泱!干什么啊!”扔了勺,飞扑过去。
盛小泱听不见,他就是烂地里的野草,被章叙温润浇养时看不出什么,实际无理智可言。
宋师傅压根掰不开他!
女孩双脚离地,面色青紫,微翻白眼。
忽来一阵风,面馆门板尖利呼啸,盛小泱手腕一痛,神志稍缓,抬眼看见蒋嘉穗。
“松开!”
-……
盛小泱的肌肉应激反射,根本松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