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明的眉头又垮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白朝驹的错觉,他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就红了。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白朝驹在心里嘀咕着。都到了最后关头,不能搞得他不愉快。今晚要?是哭哭啼啼的结束,他肯定要记恨自己一辈子。
他往前半步,在公冶明的嘴角轻轻点了下,嘱咐道:“下次可不行了啊。”
公冶明总算是难得一见地笑了。尽管他心里想的是:下次?也未必会有下次了……
夏天的夜里,星光闪烁。白朝驹躺在床上,此时他忽然有些兴奋,有些睡不着了。
他看?着边上紧闭双眼的侧脸,有种莫名的感激。
若不是公冶明强行要?求,他恐怕真的会错过俩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吧。
“咱们也不是永远不见面了,到了那里,记得给?我写信。”白朝驹凑到他耳边,小?声嘱咐道。
公冶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空,会去找你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忘记吃药。”白朝驹又说道。
“我也会来找你,在战胜的时候。”公冶明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白朝驹说道。
“我当然也会。”公冶明说道。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朝驹眉头一皱。
“不是不吉利,我是说真的。”公冶明侧过身,正对着白朝驹,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埋在一座山上,最好是会起雾的山,像处州那样的,有水有云……”
“你很喜欢在山上?”白朝驹问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继续说:“要?是找不到我的尸体,就在那里种一棵树,树会长大?,就当是我一直陪着你。”
当他说找不到尸体的时候,白朝驹的鼻尖一下子就算了。他慌忙点着头:“你想种什?么树?”
公冶明仔细想了会儿,说道:“有什?么就种什?么好了。”
“我给?你种棵梅花树吧。”白朝驹说道,“种棵白梅花,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
“可是梅花只?在冬天开花,那时候别的树都?光秃秃的,太孤单了。”公冶明说道。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白朝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这样天地间,就我们两人。”
“嗯!”公冶明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白朝驹的脸颊靠着他的头顶,能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安心的位置。他能感觉到身上的人的呼吸缓慢而均匀。
伴随着窗外阵阵虫鸣,他也渐渐睡着了。
白朝驹是被太阳照醒的。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缝,火辣辣地逼到他脸上。
他只?能用力地睁开眼,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了,另半边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白朝驹赶忙爬起身,穿上衣服,往屋子外走?去。
院子中间,莺儿姑娘正修剪花枝。远远就看?到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快步走?来。
“你也太能睡了,一觉睡到大?中午,都?不饿吗?”莺儿对他笑道。
“你见过他吗?”白朝驹只?顾着问公冶明的消息。
“大?清早就走?了,他没跟你说吗?皇上命他卯时在京卫集合,现在应当在去沙洲的路上了。”莺儿说道。
他走?了?他这就走?了?这个人,什?么都?不说清楚,自己本来还想好好给?他饯行一番,结果?他倒好,趁着自己还没醒,直接就走?了。
都?没好好道别呢。白朝驹怀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往京卫跑去。
正如莺儿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走?了,战况紧急,他们一刻都?不耽误地走?了。
他会给?我写信的吧。白朝驹不安地想着,他还没教过公冶明该怎么写信,他记得公主府的地址吗?他应当是记得的。
沙州打?着仗,还方?便寄信吗?最好他到一个地方?,就给?自己想写一封信……不行,这样太废钱了,他得省着点花,留着钱买药。
对了,他把银子都?带上了没?早知道应该请公主给?他备点,以防万一,万一他银子被人偷了……他应当没有把银子都?放在一个包裹里吧?
不对,他身手那么好,不可能会被偷的,就算被偷了,他肯定也能找回来。可是他脑袋傻傻的,该不会被骗吧?
不会不会,他不是一个人走?的,是一群人走?的,那么多人帮忙看?着,应当骗不着他。公主说了,钟锡总旗很有经验的,能罩着他。
白朝驹一路胡思乱想着,等?他走?到公主府门口,太阳已经西?斜,这一天什?么事都?没做,就过去了。
他一进府,鸳鸯就走?了过来:“公主找了你一天,说是吏部的文书下来了,要?你明日就去顺天府上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