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飘落于祂足前的破碎余烬,它黏在了祂的指尖上,被祂送至耳畔。
祂总是这样,分明已经不再是人类,却依旧保留着一些还是人类时才会有的习惯,哪怕代价一遍又一遍将祂清空。
滋——滋——
乱码似的,一团噪音。
无趣。
纯白的非人平静地想。
正当祂想要将指尖的灰烬抖落时,终于有不是乱码噪音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
“我■■我■■,达成■■■■……”
“不够……还不够……”
“……拿去吧,都可以、拿去!”
短促而痛苦的低吼是最后的余音,这余音颤抖得厉害,可以想见发出这声音的人正在承受怎么深切的痛苦。
这个声音……有一点点耳熟。
五条悟凑近,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但灰烬中的声音又开始乱码似的滋滋响,又是一团噪音,好似刚刚听到的那几句压抑的呢喃和低吼就已经是全部了。
于是祂随手将指尖的灰烬抖落,目光须臾间扫过整个纯白的无垠空间。
清浅的涟漪忽然荡得又急又密,五条悟坐了下来,很端庄的跪坐姿势,逶迤的蛇发落下,盖住一对苍白的赤足。
祂的手指点在波动的“湖面”上,零星四散的余烬便向祂汇聚过来,祂一个一个拿起来听。
“■……”
“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听到这里,五条悟赞同地点头,没错,祂的选择都有意义。祂的家人总会尊重祂的选择,只要祂想要,祂必会得到。
这点余烬的声音已尽,祂又拿起了下一个。
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点点耳熟。
“■■,别死了。”
“我才送走了■■,不想再亲手送走你。”
“活着回来。”
五条悟遮蔽在丝带下的眼睛眨了眨,莫名的,祂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少女……是叫家入硝子吧?是这个名字吧。
祂又听了两遍,随即没了兴趣,换了新的。
“■■■■!”
“■■■■!”
“■!”
“■■■■!”
是少年人的声音,青春洋溢,活泼可爱。
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清,但五条悟很喜欢这个音调,祂快乐地听了好几遍,才放下它拿起另一个。
这一次,是歌声。
天与地,山与海,树与花,众生万灵都在歌唱。众多空灵旷远的声音混响着,汇成一首名为安眠曲的歌。
这是世界的歌,唱给祂远行的、不再归来的孩子。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来了,细细密密地,好像在啃食祂的心脏,试图侵入祂最柔软的内里。
可祂没有心脏,内里一团能量,汹涌而浩瀚,哪里有柔软的地方?
五条悟轻轻蹙起眉,淡色的唇微微抿紧,祂迟疑地,将指尖的安眠曲放回“湖面”,涤荡的涟漪推着这一点灰烬偏远。
一起被推远的,还有祂听过的灰烬。
还有几点没有听过,但五条悟已经不想再听了,祂有些难受,不知由来的难受。
坏东西。
纯白的非人略微生气地想。
像是稚子的迁怒,修长苍白的手没入波动的“湖”中,更大更密的水波荡起,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灰烬被水波吞没,咕噜咕噜,它们被推得更远了。
没了使祂感到难受的坏东西,五条悟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祂端庄地跪坐着,头颅微垂,两只手交叠地放在大腿上,雪蛇星河般的长发铺展在祂身后。
祂没有呼吸,也不需要呼吸,祂再度变成冰雪淬成的雕像,流动的思绪正在缓缓凝滞。
呼。
寂静的无垠空间中忽然吹起了风,风中有奇妙的花香,像是末世中开出的第一朵花,奋力在废墟之上绽放,迎着朝阳,迎着希望。
叮铃铃。
那是风铃的声音,家中屋檐下就挂着好几个风铃,是荒、炭治郎和祢豆子亲手做的。宿傩手工不行,总是在烧制玻璃这个阶段败北,尝试过几次后果断放弃。
五条悟很喜欢坐在风铃下面吃东西,那会让祂感到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