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垂才起床,某个新年,宿傩终于得偿所愿。
叫醒她的时候他说:“到晚膳时间了。”
起初,他想清一切时,心中不无恼怒,原先一时的许诺是不想伤到浮舟。于他而言真是难得的宽宥,然而狡猾的女人从到到尾都辜负了这层好意。
说不上是更恨她的小聪明,还是被辜负好意更恼人。
然而在最开始,宿傩心里清楚,自己厌恶的,其实只有“浮舟或许心中厌弃,不愿亲昵,故而虚与委蛇”的可能性。
在她轻描淡写的合理解释后,这一隐患就温和的磨灭了。甚至,宿傩有了近乎冲动的期待。
浮舟并不是一个难以攻陷的守身女人,又没了顾忌,自然,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夜。
不过,想要他轻易在床榻间放过她,至少在今宵,决计不可能。宿傩从不懂适可而止,他更擅长随心所欲。
……
浮舟的忧虑恰恰也在于此。
宿傩是个难以饱足的家伙,而床笫枕席间的事务对他来说大概也等同。
时人总以为女人一旦知晓了情欲的快乐,就再也把守不住身体,不过浮舟看来,那不过是因为编排这种话的性别另有其人,而那种性别不必把守身体。就像人不用勉强买自己讨厌的食材,而后就能指责旁人挑食。
若是统一看来,左边一位夫人,右边一位小姐的那种家伙,恐怕才在感情上更不严谨吧?
自然,以往那样只是不那么深入亲密,倒也还能够控制。如今一旦又打破了中间界限,即便片刻之间像是亲近了更多,长远看来……反而更是不利呢。
浮舟有点烦恼,她认定终于会有某日宿傩觉得既已得手,对她没了一点想探知的兴趣;或者发现男女之事总是大于口腹之欲,勾勾手指找到了别的女人。于是旧人这边的旧情,难免淡忘了。
非但如此,等他从好感中反应过来,发现她果然是一个诡异且歪门邪道的精怪,或许竟然还以为自己先前是被女人蛊惑了。
那浮舟这里岂非前途难料?
起床后,浮舟忧郁地叹气,哎哎,本来事情越到后头就越烦,现在更是繁杂万端。不然干脆把另一边的眼睛要了,趁宿傩还在兴头上,也好把这关先过了?
她在接过递来的水时又自己否决。总还是要面对的,眼泪和心脏,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你在叹什么气?”头顶上传来宿傩的声音。
浮舟持杯的手因之一晃,完全是受到惊吓的模样。
更进一步的,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稳稳托起摇晃溢出的杯,轻轻将人拢进怀中:“昨晚叫的那样缠绵,现在你又在想什么呢?”
她涨红了脸狡辩:“我那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低头用袖子遮脸,说:“你不要在白天说这些。”
浮舟说完这话,心里还是忐忑又窘迫,又感觉宿傩搂紧了她的腰,同时,握杯的那只手被微微牵引。
她随外力转动着手腕,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是宿傩在就她的手喝水。
真是的,他难得做了点照顾人的事情,结果自己喝上了!
直到宿傩带水珠的嘴唇凑上来同她亲吻,为她渡水,用舌尖调情,浮舟才愈发意识到此人的知情解趣。
哎,遇到这样的男人,难免要为他随时动摇的心意忧愁。
宿傩见浮舟还是郁郁不乐,也不肯说缘由,却对他的吻并无反抗与厌嫌,便推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好奇,随她去。
浮舟知道他无所谓的态度,更觉得自己的忧虑早晚会实现,不免更要担心接踵而至的厄运。
情感上,她并不怨怼,毕竟己身对宿傩未有恋情寄托。只是……她的前路也愈加迷茫。
不过,宿傩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打破浮舟一直在为之做心理准备的所谓背离。
从边村到京都,他从来没带着其它香味归来到她床榻,也没有女人。
夏日炎炎,房间里从来少不了冰块与鲜果,昔日里冷清的京都院落里也有了童侍的欢笑与侍女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