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想过自己会与宿傩会有宛若常人的闲谈。
市集上的货品粗劣,在浮舟看来却琳琅满目,全是新鲜。
这样入眼都是热闹的日子,不晓得下次过上又是何时呢!
宿傩也明白,浮舟彼时的厌弃人群也多因其目盲,现在她拉着他从街头走到巷末。两人甚至在路过了闲暇时分的花街。
他问她看见这里感觉如何。
“和想象中也没什么区别呢。”浮舟踮起脚尖评价,语气么,宿傩听着是漠然与轻蔑。
得了吧,他亦对她的眼高手低而垂眼,她的淡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宿傩念及上次见到浮舟,她还在吃剩饭,像是一辈子也走不出那座雪院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像他以前见过的流民,死气沉沉,又多了脆弱,能对发生的一切不幸闭上双眼领受。
对了,浮舟本来也没长眼。
宿傩的思绪又被手上忽然加重的力道唤回。
“我想买那个,你帮我买嘛。”她拉拽他的指节,“大人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不会是那种遇到要付钱就想跑的男人吧?”
宿傩:……
他立刻就把之前的回忆抛开,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浮舟不是好得很么!
回去的路上,浮舟还是不打算坦白的姿态,整个人又颓丧起来,沉默而怅然。
大约终究要挥别将落的夕阳,宿傩在少人的小径中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开口:“现在该到阐明身份的时候了吧?”
等她许久,他极有耐心了。
“我是浮舟,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她也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动作中将乐得不必走路的悠闲传递给了宿傩。
说她能吃苦,这副安于享乐的模样倒是不相像。
宿傩已等待了三个轮回,他的目的不止于此,他想知道更多。
“你是打定主意要兜圈子?这可得慎重思考。”
浮舟纵然疑惑也不想抬头看他,以免被瞧出不必要的信息来。但她听出了其中警告。
她将脸侧着贴到宿傩身上,姿态放低,温言软语告诉他:“需要您身上一些东西,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吧。您就热心肠的答应我一下嘛。”
“不是什么要紧的?”宿傩因此发笑,借她软下去的态度欺上去。
“浮舟,只需想清楚你每次都同我一样记得,别的便也不难推测。不过你当真以为这些是举手之劳?若如此,实在让我费解。”
浮舟轻声往他耳朵吹气:“您不也好好的么。”
“说出这种话,你还真是没良心--哎,知道了。”宿傩踩进了浅坑,但他无所顾忌。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记得一切。”
宿傩知道,自己以前经常对浮舟说【可你现在不也好好的么。】
浮舟嘟囔:“我可没这样说。”
宿傩就当这是承认。他问:“是每次都是?”
浮舟停顿,并没立即就回答,宿傩在她苦心的静默里淘洗答案。
说来,浮舟并不算刻意隐瞒。
他自问自答:“那就是‘是’。”
浮舟气得拽他头发,反被宿傩拽着咬了手,但他下嘴轻轻的:“啧,头发还没骗够么。”
宿傩还接着卖弄自己的好脑袋:
“一开始也是,真是叫你撞大运了。你但凡表现得再聪明点,我都不会容许你碰到我的血。弱小又愚笨,才是你此行的底气啊。”
他又呼唤她最初的称谓:“乐师。”
声音与最开始的印象结合,融于一体。浮舟回想起最开始的宿傩,他杀了一个人,他把她带走,他……
他很残酷,却也有一丝贵气的风雅。
他说的这些浮舟也都知道,她最初那次实在运气极佳。
但结果呢?
并不好呀。
浮舟因那次经历告诫自己,万不可因此人暂且的表现正常而放松,那如影随形的便是死亡。
宿傩竟然那样对她,现在还拿来当做笑话。浮舟想生气的,但又疑虑死亡不过瞬间,细想来,她每次结束也都顺理成章。
她开始设想,要是没有那种事情,也许和宿傩的相处也会愉快的吧?
于是一头恼怒,另一头呢,也觉得宿傩至少有些义气,从来没让她跑空过。
浮舟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想到他正在抱着她,想到他夜里温暖的身体,想到他在情浓时对她的夸奖,想到他柔软的舌头在她体内……
其实宿傩,也没那么差?
此时路过一方水塘,那里的荷叶荷花也已凋谢。浮舟扭头过去看,斑斑点点的水面上荡着污浊。
浮舟推一把他的肩膀,还是觉得他讲话真难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不能叫他太得意呀!
她便反驳道:“反正你是这世上最机敏的人,举世无双。”
“这不好说,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可惜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