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的头一动不动,露出的脖颈在晚风中感受凉意。堂门大开,这里春风瑟瑟。她没脾气了,只是恭敬地低声应和:“是,大人。”
“看上去倒是有点可怜了。你想我可怜你吗?”浮舟听见一阵衣服綷縩,想是宿傩悠闲换了个姿势。
哎,奇观啊,她早就习惯被凝视问询了。于是只比以往更谨慎地老实回答:“若得垂怜,自然是三生有幸。”
哪料他又新起一话头:“怎么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你说不出别的话吗?”
浮舟气息一滞,她想问问,这个宿傩是不是在故意想要挑动她的情绪?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过一介没有威胁的琵琶女,欺负她能有什么乐趣可言。
一定要说的话,随机地干掉几个乡绅明明更有趣吧!
这样的想法只产生片刻,浮舟就止住了。她的态度愈发柔顺,腰也趋于低伏:“见识粗鄙,大人见笑了。”
宿傩又问了几句话,善意在其中最匮乏。浮舟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善解人意,永远不说对方一句不好的柔顺态度。
在他不问话的时候,她也就安静地等待。一阵时间后,听见了指甲叩击桌面的声音:“还不赖嘛,虽然粗鄙,但好歹应对有分寸。”
浮舟心想这个东西还挑三拣四起来了,自己真是给他脸了!然后,她又听见宿傩拖慢了语调,说的话让她心中震动:“可不过……乐师,你本来就残缺无用,现在还没了乐器。你说,我要是留着你,要以什么理由?”
浮舟不知道,浮舟觉得更冷了。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当然谈不上用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宿傩看她僵硬楞在原地,心情更好,便道:“适逢好月色,院子里的池水……本来想你吟两句诗的,想到你看不见,不过这会我还算愉悦,就和你聊聊。”
他还悠闲地一一列举里梅的好处:“你看里梅,他的冰霜你也见识过,保存东西最是方便,而且他也应对得宜,堪为良友。你呢?乐师,你说话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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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里梅:贱婢,退下!
被握住手:里梅:你个女人,嫁祸我!
一天三顿是因为宿傩,反转术式限量放送也是,全都傩冠梅戴了。
宿傩:很恶意的招猫逗狗。
如果猫狗真的挠人咬人,马上就地就处置了--
第5章
浮舟对自己的一无是处也不是没能察觉,但此刻轻松的男人似乎就要随便地决定她的未来--大概率是不好的。
她一颗心坠到了肚脐眼,但是呼吸起伏起来,情绪在胸腔翻滚,然后她不争气地小声说:“不要把我丢掉哇,我什么都能学。”
接着,没等到反应,浮舟做出了一个堪称僭越的举动。
她膝行往前,动作称不上美观,又很着急,她摸到一片布料就揪住,讨好地往自己怀里塞,一边说:“就是……您日常起居啦,吟风咏月啦,虽然我都帮不上忙。”
“噗嗤。”头上响起这样的声音,似乎在嘲笑她,诘问:那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呢?
思考有用是没用的事情,浮舟就只是绷紧着,但故意用大事化小的讨好语气说:“但总有点能做的事情吧。大人,我可以是您最忠实的仆役,只要您提……我什么都会做的!”
做不做的好就另说了嗷!
男人没说话,她碰到了他的腿,手指尖立刻收回去,就迫切而纠结攥着他衣料。
半晌后,宿傩先舒了口气,但浮舟却不敢放松,等听见他带着调侃的意味说:“看来你自己对自己的说法都不抱任何信心,手捏得那么紧。”
就算宿傩表面和气,她也……非常当回事:“因为不敢揣测大人的意思。”
他忽然这样问:“是不敢还是不能?”
浮舟一不小心就被这种仿佛是画外音的轻松问答勾去了,下意识地连贯诉说:“既不敢也不能--唔!失言了,抱歉大人。”
宿傩用手推开她,她脑袋被一只手掌覆盖:“你确实挺有意思的,叫什么名字?”
她小声呼吸,轻答:“浮舟。”
“哦。那家里人呢?”
“原先是山上的,冬天,吃不起饭,就把我卖掉了。”她不说长篇大论,只短短交待:“不过师傅说我纵使学得晚,在琴艺上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天赋--”
宿傩打断:“说了你不用弹琴,就不必提了。”
这不是他先说的她没用吗?搞得她不得不给自己想点日后打算。
浮舟面上很乖巧顺从回答,听不出开心雀跃:“嗯,都依大人所说。”
“浮舟。”
“是。”
“你从今天便跟着里梅。”
终于!她好歹是被留下来了,至于要东西什么的,只要能在宿傩
左右,机会什么的以后再想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