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喧闹和灯光骤然清晰。
彻底盖过了他身后那片黑暗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抽噎。
“哦,颢仔?”妍表姨抱着东仔,边走边哄,离玄关很近,听见动静,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宜家先返黎?我哋都准备返归啦。”
陈君颢没理她,闷头走到客厅。
目光一扫,阿婆坐在主位,正揉着心口喝茶,阿公站在她身边等。
麻将打完了,两个姨婆在收拾,几个舅公在阳台抽完烟回来。爸妈和舅父舅母都起身了,正和其他的表姨表舅们道别。
何星就站在人堆里,微笑着送客。
“诶!阿颢!嚟同你表舅打个招呼!”老妈瞧见他,冲他招手,“准备撤啦,宜家先返,快啲过……”
“咚!”
茶几被猛地撞开,糖纸果壳撒了一地。
“阿颢?”老妈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陈君颢就像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废话。
挥起的拳头就像出膛的炮弹,凛冽的煞气划破喧嚣——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眼镜瞬间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啪嚓”散了架。
何星连哼都没哼出声完整的,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被砸得后仰着飞出去,狠狠撞在红木椅上!
“哐当!”连人带椅地翻倒在地。
四下一片死寂。
“哇啊——!!”
小孩子惊恐的哭嚎瞬间炸开!
“阿颢!”
离得最近的老爸第一个扑向他,死死抱住他胳膊,“你做咩!仲咩打人?!”
陈君颢被他扯得一个踉跄,闷哼着挣开,几步冲过去,一把攥住何星衣领,硬生生把人从地上薅起来。
“陈君颢——!”
“阿颢!快放手!!”
“新年流流,做咩啊!”
越来越多的长辈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拉扯他的衣服和手臂,试图将他拽开。
女人的惊呼,男人的呵斥,和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嚎混成一片。衣服被撕扯,手臂被指甲剐蹭,耳边全是七嘴八舌的劝阻。
但陈君颢什么也听不见。
怒火烧得他眼前发黑,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一边挣扎,一边死盯着眼前那张肿起的脸。
何星努力挤出个扭曲的、讨好般的微笑,恶心得像块腐烂发臭的烂猪肉。
“阿颢……有咩事……坐低慢慢讲……”
血沫顺着嘴角流出,滴在陈君颢的手背上。
反胃感裹着汹涌的恨意,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
“我讲你个冚家富贵——!”
他攥紧拳头,愤然不顾五六个大人的拉扯,拼着手腕脱臼也要砸上去!
“陈君颢!”
苍老的喝止震响在身后。
陈君颢浑身一僵。
“放手。”
阿婆闷咳了两声,声音像盆冰水,当头浇下。
陈君颢拳头悬在半空,梗着脖子没回头,但手上的劲倏忽卸了。
老爸见机钳住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往后一拽。
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着后退,但就在松开何星衣领的瞬间,陈君颢目光一凝,抬脚就对着何星小腹狠力踹了过去!
“砰!”
何星直接被踹飞,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又像瘫烂泥一般滑倒在地。
空气里静了一瞬。
角落里的七姨婆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回过神,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哭喊着扑了过去!
“仔!仔啊——!”
她瘦小的身体挡在何星身前,将他抱进怀里,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愤怒和恐惧,死死剜向陈君颢:“陈君颢!你发咩瘟?!新年流流喺我屋企度打人!仲有冇王法啊——!”
客厅彻底乱了套。
没收完的麻将撒了一地,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被妇人们慌乱抱开。
男人们七手八脚地围到何星身边,试图把他扶起来,查看他的伤势。
舅父和表姨夫则挡在陈君颢跟前,生怕这头暴怒的狮子再扑上去。
胳膊还被老爸死死箍着,关节被拧到极限,每动一下都是一阵酸牙的胀痛。
陈君颢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依旧紧盯在地上呻吟的何星身上,任凭七姨婆冲他破口大骂,他都充耳不闻。
“四姐!你睇下你个乖孙!”七姨婆见他油盐不进,又转向阿婆扯着嗓子嚎,“我就得一个仔啊——!佢出咗事我点算啊——!”
“阿七,先起身啦……”五舅公皱着眉想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冇王法啊——!报警!我要报警拉佢!”
“王法?”陈君颢嗤笑一声,冷冷抬眼扫过去。
七姨婆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