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再看陈君颢的眼睛。
一定又失望又满是嫌恶吧。
因为我是个蛮不讲理的恶心玩意儿。
他暗自想着,眼睛又垂下了几分。
陈君颢莫名有些火大。
他很少生气,也是许久没有这种一口气死死顶在喉头疯狂燃烧的感觉了。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姜乃这个人。
什么也不说,什么都憋着。就算是哑炮,也好歹能来点闷响,姜乃干脆就是个黑洞,所有情绪和话语都能吸进去,半点回音都不给。
他甚至都还没能来得及说点什么,姜乃就已经十分干脆地把他推开了。
更恼火了。
陈君颢紧紧盯着他,心底无缘由地在烦躁。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也没见对谁有过这么烦闷的心理。
但是好像除了烦躁,心底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他说不明白那种情绪,只知道那股总在心口萦绕的涩麻正被无限放大,一起堵在了他的喉咙。
憋得慌。
“姜乃。”他沉声唤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沉默,甚至脑袋还又偏开了几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跟你说三句话。”
姜乃依旧没有反应,垂着眼,目光像是定格在被角的褶皱上,一动不动。
“第一,”陈君颢声音不大,吐字却格外清晰,“我对同性恋没意见。”
姜乃的肩膀隐约僵了僵,好像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第二,”陈君颢看了他一眼,声音稍稍放轻了些,“是我问了多余的话,让你……受到惊吓,我向你道歉。”
姜乃的呼吸似乎轻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刻意保持的平稳。
“第三,”陈君颢顿了顿,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别用这种谁也不搭理的态度回避我,这样只会让我很想揍你。”
姜乃的嘴唇轻轻抿紧,抱着腿的手瑟缩了一下,而后又缓缓放松了下来。
“说话。”陈君颢说。
姜乃又安静了半晌,才模糊地挤出了几个字:“……知道了。”
陈君颢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顶在喉头的那口气呼了出来。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轮的沉默了。
姜乃用力闭了闭眼睛,最后把抱紧的腿稍稍放下了些。
他知道陈君颢在等他回答。
已经没有回避的余地了。
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对上了陈君颢的眼睛。
应该是生气的,可姜乃却没能从他眼里看出任何生气的波动。
过分的平静,犹如深潭,让人无法窥探潭底的暗流涌动。
姜乃的喉咙隐约有些发紧。
陈君颢在等他说。
可他不知道该说多少。
他们不过只是房东和租户的关系,也许能算得上是朋友,可终究没到能剖心挖肺的程度。
他有些害怕。
光是被陈君颢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就已经足够让他惶恐不安的了。
有必要把过去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也拿给他看吗?
“姜乃?”陈君颢又唤了一声。
姜乃稍稍一愣,不自然移开了视线。
“我……”他犹豫着,吞吐了片刻,最后还是慢慢说了出来,“喜欢……男人。”
“嗯。”陈君颢轻轻应了一声。
“那晚……”姜乃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以为他不回家……”
陈君颢没说话,像是在认真听他说。
“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妈……”
陈君颢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呢?”
“她没说什么,只是……”姜乃喉咙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咬紧了唇。
“只是?”陈君颢的声音很轻。
“那个人……突然回了家,听到了。”
姜乃说完,紧紧闭上了眼。
那些混乱的嘈杂好像又在耳边响起,像无数的细刺,扎挠着他的耳膜。
陈君颢没有出声,但姜乃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灼热的,像是要把他看穿。
他轻轻深吸了口气,憋在胸口,把剩下的句子一口气吐了出来:“他把我打了一顿,我妈为了我,跟他拼命,最后全家人一起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