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巷就骄傲的挺了挺胸,觉得有点过了,把刚刚吃了一堆烧烤的小肚子也挺出来了,就缩回去一点,笑着跟陶天然说:“要贵一点的可不可以啊?嘿嘿嘿。”
陶天然点头:“当然。”
可校外超市的冷柜里连哈根达斯都没有,呸。
程巷就捡了只巧克力味的八喜,陶天然扫码付了钱。
两人一起走到小超市外的长椅边,一人守着左边,一人守着右边。陶天然仰头,记得那是一株巨大的榕树,树冠斜斜的压过来,风一拂,浅金的光斑被叶片滤下来。
程巷身上有很好闻的洗衣液味道,被初夏的阳光晒得暖暖的。
程巷举举手中的冰淇淋盒:“你要么?”
陶天然摇摇头。
程巷吃得很慢。冰淇淋融化一点,她就小勺刮走那一点,送进嘴,慢慢抿化。然后扭头看着陶天然:“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知道我家住在胡同里对吧。”
“我不知道。”
“喂。”程巷抗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你从高二开始就坐我后桌好不好,每次我跟秦子荞说起我们从小在胡同里长大吧啦吧啦,你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到。”
陶天然的眼底酝了点笑意,极浅,不易察觉,只像叶片滤过的光斑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嘁,你逗我啊?”
“总之呢我家住在四合院里。我的卧室,嘘小声点,以前是违章建筑来着。卧室的中间吧——”程巷用爆炸新闻的语气:“有一棵大梧桐树,活的!”
她翕动着睫毛看陶天然:“以后带你去看呀?”
一阵短短的沉默。
陶天然塌着睫,看程巷细细的手指不自觉将冰淇淋的纸盒攥紧。
陶天然点点头:“好。”
耶!计划通。
程巷的眼底就迸开一场小型的烟花,也不说话,低头带着唇边的小括号,舀一大勺冰淇淋:“陶天然你真不吃啊?你尝尝看真的还蛮好吃的。”
那天风很轻柔,阳光正好。
陶天然并不清楚自己形容起世界来为何总是如此寡淡的句子,来来回回。但她想起和程巷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只记得风正轻柔,阳光正好,树梢透着新绿。
初夏的时光长得像永远没有尽头。
她和程巷静静坐在树下,程巷慢慢吃着一只冰淇淋,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她凑过去接了。
程巷问:“好吃么?”
“好吃。”
然后,她们便都没开口再讲话了,一起望着眼前的榕树。
程巷离世后,陶天然在很多个瞬间,突然想起那一天。
想起那天在洗手间隔间、听到那两个女生说的话——「习惯」。
她对程巷,真的只是习惯而已么?
现在陈初夏站在她面前问,什么样的人可以真正走近她?
去年夏天她靠在文创园青石板铺就的圆形拱门里,一呼吸都似有回音,灯光昏茫,她带着醺然的醉意,望着面前陌生的陈初夏,当陈初夏想来碰她右手的尾戒,她忽地扬起手。
每一个毛孔都在防御。
原来,从来只有一个人可以走近她。
她忽然问陈初夏:“你很喜欢你女朋友吗?”
“当然。”陈初夏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么问?”
“有胃疼的感觉么?”
“……啊?”
“胃疼的感觉。”陶天然重复一遍,学着以前程巷的动作在胸前比划:“胃里像烧起来一样,一路往上,一直到这里、这里,直到嗓子眼,淹没过心脏。”
“这是什么浪漫的说法?”陈初夏笑了:“我没有过。你有过吗?”
陶天然顿了许久:“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世界上再没有那样的新绿,也再没有那样轻柔的风了。
陶天然吃完火锅回到家,褪下白衬衫和西裤扔进脏衣篓,抬手抚了抚发紧的后颈,走进淋浴间去。
她赤足站在冰花纹的大理石砖上,脚趾莹润如贝母,小腿胫骨纤细修长,透过磨砂玻璃能望见不停有水珠顺着滑落。
吹干头发,陶天然走到脏衣篓边,拎起衬衫闻了闻,蹙眉。
想起以前和程巷吃完羊蝎子回家。
她褪下一身衣物,看衬衫上溅落的油点子,避开脏衣篓,直接拿去旧物回收的收纳袋。
“诶诶诶诶你干嘛?”程巷正在她旁边脱牛仔裤,见她动作,一只脚还套在牛仔裤脚里朝她跳过来,一歪,靠在了她身上。
“胸前溅上油了。”陶天然说:“洗不掉了。”
“陶天然你……”
陶天然感到,程巷是凭借对她的热爱,硬生生忍下了“有毛病吧”几个字。
改为轻声细语的说:“这就不要了啊?好贵的多浪费啊。你怎么知道洗不掉?”
程巷将她的衬衫拎起来,细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