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牌。
如果没有“生活”这一现实问题挡在她眼前,她是否会被迫更直接而鲜血淋漓的承认——她就是没天赋,就是画不好漫画?
这时她掀起睫毛问易渝:“你觉得我喜欢珠宝设计吗?”
“你当然喜欢啊!”易渝一拍桌:“你缺钱吗?你不缺啊!你不缺钱还来上班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是一种格外傻缺的精神……啊不是。”
她修正了自己的说法:“是一种真正热爱珠宝设计的精神。这种热爱多宝贵啊,对吧?”
程巷笑笑:“嗯。”
她接受了易渝的提议。
“得嘞。”易渝朝她挥手:“那你收拾收拾进山去吧。哦对了,我这是替想离职的你排忧解难,不算正常出差派驻,每天的出差补贴是没有的哈。”
程巷:!!!
还是资本家黑啊!哪有不黑心的资本家呢?
难怪易渝老“三万”“三万”的,公司还能赚着钱。
程巷回到自己工位。本想着这次离职,总不至于像她上次在游戏公司离职那样,拎个美团外卖的黄色纺织袋里面装满没用完的抽纸,她横竖得找个纸箱,实在没有找顺丰小哥买一个也行!
她现在也软缎衬衫配阔腿西裤了对吧,也卷发红唇配细高跟鞋了对吧,她横竖得把离职的纸箱里装满各种精致的小玩意,云淡风轻将工牌摘下放到办公桌,巧笑嫣然对身旁同事笑道:“姐们儿后会有期啦!”
也许陶天然会走出自己的私人办公室x。
陶天然一定穿一件笔挺衬衫,袖口往上叠两叠,露出一截瘦到清矍的手腕,上面有淡淡好看的青色经脉。
陶天然会倚在素黑的金属门框上,眼神看向她,穿透一众送别的同事。
她的那句话,在陶天然心里掀起什么风浪了?
从陶天然目送她离开的反应里,能看出来吗?
可程巷不想看了。
这一次她不想回头,她一次也不会回头,捧着纸箱像小时候看过的tvb港剧丽人一样,踩着高跟鞋走得那叫一风生水起,把陶天然看过来的眼神抛在身后。
哎,想象,都是想象。
事实上哪有这么酷。因为根本不是正式离职,程巷也没收拾东西什么的,拎着自己手袋悄悄就溜了。
走之前望一眼陶天然的办公室,百叶帘半闭着,依稀能望见陶天然端坐的侧影,黑长直发顺着侧颊垂下,正同她的助理讲话。
程巷猜不到,等她下班、看见自己空着的工位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曾经小巷突然消失了,陶天然是无动于衷……的吧?
也许等到一年、两年、三年,陶天然会突然有一瞬想起:那个曾经总是围着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女孩子,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
那一瞬也许她正在街边买一杯冰美。
也许是下班回家、走过那段路灯像轮老月亮的路。
也许是秋日午后、街边飘散着栗子香,她从博物馆找完灵感出来,碰上一队闹嚷嚷正要进博物馆参观的小孩。
程巷根本不知道,陶天然会不会有那样的瞬间想起她。
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悄悄走了。
去鬼笑山驻扎是一周以后的事,程巷忽然拥有了无所事事的一周。
这样的日子程巷从前也经历过,就是她从游戏公司离职后。不过那时候她更惨一点,没钱可花,只能每天家里蹲。
这会儿至少可以坐在街边,喝一杯花式咖啡。
加很多的奶油,很多的糖。
她不惧着自己昂贵的风衣被灰尘蹭脏,就那样随意坐在路沿,像曾经的程巷那样。抬眸望一眼灰霾的天,似要落雨,似曾经胡同里大群大群的鸽子,振翅掠过天际。
她曾经和陶天然躲在她那有棵梧桐树的卧室里接吻,头顶便有这样的鸽群飞过。
隔着瓦片看不见,却能听见它们扑棱棱振翅的声音。浅灰的绒毛掉进人的瞳孔里,好似把眼神也刮得温柔。
有一些瞬间,陶天然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柔。
忽有一只皮球骨碌碌滚到程巷脚边。
程巷一扬高跟鞋,将它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