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复杂,即使沈星远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全部自己从头做到尾,也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担任他的助手。
郑广从上一台手术匆匆赶来,担任一助。
有他在,沈星远放心不少。
沈星远保守估计,应该不会超过四个小时,他能站得住。
任浮雨作为三助,更多是记录下这台手术的每个步骤。
然而,任浮雨观摩学习的快乐完全被见到癌栓的恐慌所取代。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瘤栓,他心头狂跳。
起先他以为这场手术难度不大,但随着沈星远手起刀落,他发现他错了——
开胸如同开盲盒,比胸片更直观,不打开就永远不知道患者病情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患者的心脏患癌,孱弱地跳着,半死不活的,右心房的瘤栓随着患者心脏的跳动,不停抖动,像只狰狞的肉虫,要探出獠牙。
不远处隔着心室还长了颗看起来就极具恶性肿瘤特征的室壁瘤。
任浮雨差点就吐了出来。
沈星远听到他干呕,斜睨一眼,语气淡定冷然:“憋着,不行就出去。”
任浮雨连忙点了点头,把干呕咽进肚子里。
郑广咂舌:“够长的,上面连着右心室,下面碰到胸腔隔膜了。沈星远你身体行不行啊?不行现在关上,就跟钟建荣说做不了,已经到四期了,患者家属也能理解。”
剥离稍有偏差,瘤栓就会掉进血液循环,不如一开始就放弃,保守治疗,争取多活些日子,也好过病人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你当是关空调呢?”沈星远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离侵入右心室还差一毫米,能切就切。”
郑广听他这么说,吹了声口哨:“我全力配合你,出事咱俩一起扛。”
“收收你的乌鸦嘴。”
沈星远垂着眼,仔细观察这条盘踞在心脏周遭的庞然大物。半分钟后,他抬头,和郑广对视一眼。
郑广点了点头。
沈星远说:“李主任,体外循环麻烦了。”
李唯应了一声:“好。”
循环开始后,沈星远又说:“郑医生,麻烦固定住瘤栓的下端。”
郑广熟练地把双手放入患者的胸腔,白色橡胶手套瞬间沾满了患者的血液。
与此同时,沈星远的手术刀在一侧心房落刀。
切口不大,甚至在其他人看来完全没有打开,却很规整,足够取出瘤栓。
沈星远力求用最小的创伤,换取最大的成功概率。
不多时,沈星远找准了取栓的角度,换了手术钳。
他和郑广两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一推一拉之间,瘤栓被完好无损地取出,腔静脉没有任何损伤,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任浮雨任感到焦躁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却只做了一半。
他却不知道沈星远切另一半的肿瘤那样快。
到了室壁瘤切除的环节,沈星远从容不迫地切开瘤壁,握刀的左手在病人的左心室熟练地游走,切除病变组织,同时最大可能地保留左心室的功能和形态。
任浮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下来,随着手术刀落在托盘的声音,咚地归位了。
沈星远摊开手,洗手护士递上圆针。
患者的心脏滑不溜手,沈星远的手指却轻柔地落下,如同体贴地对待恋人,细致地缝合好它。
很快,他又侧头接过缝皮的三角针。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又精准地缝针打结,像魔术师的双手,上下翻飞间,关闭了胸腔。
两个半小时后,病人被推出了手术室。
郑广看了眼时钟说:“又破记录了,真不愧是咱们心外科新的第一刀。”
沈星远简单说了一句:“我和刘小房老师比不了。”
“跑那么快,上哪去?”
“回家!”
郑广连忙把人拽了回来:“晚上还有手术!我们都加班加点,你也别想往外摘!”
沈星远皱了皱眉,确定自己身体还受得了,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