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世、亦能乱世,此女若为君王则是民生之幸,若为阶下囚则万不得留。”
这是个相当高的评价,只可惜穆北辰没能熬过昭国的寒冬,她去世时戚暮山很小,那时的穆暄玑更小。
戚暮山接着道:“她与陛下是什么关系?”
“她的死,是母妃一手造就的。母妃很早就发现她野心太大,可是先帝尚未对她感到厌倦,母妃的建议达不到先帝耳边,只好擅作主张以祸水之由逼死了她。”
墨如谭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结果宸妃死后两年,母妃也跟着病死了,皇兄难过了好久,认为是宸妃的怨魂带走了母妃。”
时过境迁,穆北辰的孩子又与这两兄弟兵戎相见,彼此都想杀了对方,想来还真是命运弄人。
戚暮山眸光晦涩,听墨如谭继续道:“不过被她策反的那些宫女内监,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忙,靠他们才得以联系上溟军战俘,再借那帮人与乌芙雅联络。”
“那时你就……”
墨如谭摇摇头:“南溟人很爱惜自己的子民,只要皇兄同意释放战俘,她们就愿意与我们里应外合,包括……”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伪造一份北狄密函。”
第109章
戚暮山顿时蹙眉, 一股森然寒意爬满脊背:“你说什么?”
“哦,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墨如谭挑眉道,身后链条哗啦作响, “也对, 毕竟陛下早就替你‘平反’了, 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除了个干净,这世上唯二知晓真相的人, 其中一个很快也要被灭口了。”
“……”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等戚暮山反应过来另外一人说的是谁时,直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浑身鸡皮疙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寒毛悚立,扶着铁栏才勉强站稳脚跟。
“你……”
墨如谭看着他脸色霎时惨白,微叹道:“戚暮山, 我可从来没骗过你。”
他确实没有过,可戚暮山此刻却非常希望墨如谭仍在如往常那般刻意挑拨他,但牢笼中投来的眼神非但没有挑衅的意味, 甚至透着一丝可怜。
——仿佛他才是那个身处牢狱之人。
戚暮山沉默了好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你现在坦白这些, 是想祈求宽恕么?”
墨如谭却反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侯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作恶多端罪无可恕,不需要你讲那些好听的话。”
戚暮山道:“但你不会平白浪费口舌。”
“那就要看侯爷如何理解了。”墨如谭轻笑,伸出手, 正当戚暮山以为他要递什么东西时,不料被他捏住了下巴,“你真应该庆幸, 你生得像岁安郡主。”
戚暮山差点撞上铁栏,一扭头,反手攥紧墨如谭的腕骨:“承蒙殿下抬爱。”
墨如谭接着意味明确道:“……也应该庆幸,陛下对郡主还留有旧情。”
咔嗒。
腕骨裂了。
然而墨如谭浑然觉不出痛楚似的,没有挣脱,反笑道:“行了,我的遗言说完了,侯爷请回吧。”
“……有劳殿下坦诚相告。”戚暮山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作为回报,古丽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好,那么侯爷,我们黄泉路上再会了。”
戚暮山头也不回地走了,在墨如谭的注目中消失于昏暗甬道内。
过去再怎么权势滔天,如今关在这天牢里的,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普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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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尧方才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看到戚暮山终于出来,却见他脸色难看得欲晕,顿觉心中一紧,忙唤了声“侯爷”,便要去搀他。
戚暮山却避开程子尧伸来的手,摇了摇头,径直往外走。
程子尧会意,厉声问一旁看守的狱卒:“都听见了?”
那狱卒忙道:“没、没有!卑职什么都没听见!”
出了天牢,迎面袭来料峭寒风,举目只望见白茫茫一片。
春月至,然万平的雪仍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