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冥忍无可忍:“说话!”
“我理解。”宿主就这么反复无常,小溟忍气吞声开口,“两性分化的生物都有伴侣。”
它语气平铺直叙,却仍诡异地让她品出了一点委屈。
好像在质问,你凭什么质疑我对你的感觉。
“……”程冥深呼吸。
要从生物角度形容就更荒谬了。
她们这叫什么?跨物种同性恋?
“大多数生物求偶基于繁衍需求,人类求偶往往会套上更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爱情,譬如适配度,譬如人生追求……”程冥问,“那么你,是因为什么?”
她声调减缓,字句冷静。
事已至此,缩进壳里装聋作哑对她们的关系没有帮助。
不能回避,她只能担起执刀人的角色,剖开自己,也剖开它。
肉身亲密无间,不代表灵魂共鸣。
小溟似乎陷入了思考,许久,缓缓道:
“爱情是个不错的答案,我很想这么说,你应该也乐意听到……但我想,如果我真这样回答,你一定不相信。”
它果然了解她。
任谁24小时零距离相贴,里里外外观察洞悉,都会被肢解透彻……它甚至可以感受她大脑神经递质与电化学信号的变化波动,这简直是作弊。
所以,她的迟疑,不安,忧虑,本质都是出于她们信息的不对等——
她并不了解它。
至少没有像它了解她那样了解它。
这真不公平,程冥静静地想。
她清楚这是危险信号。
从她感觉到不平等那一刻起,证明着她渴望走进它的内心。
然而这种东西有心吗?
它的话能信吗?
它的存在真的无害吗?
它的本能究竟是占有她还是占据她?
因为恐惧,所以抗拒。
“事实上,我确实不太明白你们所谓的爱情是什么,激素?情感体验?生理欲望?这些与你们认定的低等‘动物’有什么区别?”
它的思维风格和言语习惯都跟程冥很相似,与其说模仿,它更像直接脱胎于她灵魂的另一面,旧木催生的新芽。
“但我想跟你绑定亲密关系,我不能接受你有其它伴侣。”小溟道。
很坦诚。
所以说,它只是突然有了危机感,担心她这移动血包出现意外状况,想要稳定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
程冥讽刺地挑起了嘴角,冷冷讥嘲,“可我们已经足够亲密。”
在它开始那无礼行径之前,她已经表明过态度,但它还是凭空捏造假想敌,按它的臆想一意孤行进行了下去。
“我还想对你做昨晚的事。”它一点不委婉,继续陈述,“剥去衣物的你很诱人,做起来很快乐。”
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顿挫分明,没有误听的可能。
程冥:“……”
好了够了不用谈了!
它就是对她有欲望,且不懂得抑制而已!
人见多了,披人皮的怪物还是见少了。
这么赤裸不做掩饰的话更是第一次见,以至她耳边嗡一声发麻,心室腔泵出了超量的血液,冲击在各动脉瓣膜,令大脑嗡嗡作响。
“难道说……”半天没得到回应,小溟严谨地请教,“不是伴侣也可以那样对你?”
握着瓷杯僵坐在沙发上的人脸颊通红像被火烧了一样,灰飞烟灭的窒息——气得。
“不可以!”
程冥仿佛失去了知觉,抓起滚烫的米糊就是一口,结果像吞了岩浆,一路从舌头滚到食道,烫得她“啪”地丢下杯子,手忙脚乱起身接水。
连灌大半杯冷水下肚,冲掉食管和大脑的燥意,再回来,她果然冷静多了。
“你还好吗?”小溟小心翼翼体贴关怀。
但烦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程冥觉得它惺惺作态,想把它蒙头溺进米糊里——如果可以的话。
艰难平复好心情,她低头看看发红的指尖,假设一个极端情况,“如果我死了,这副身体能归你吗?”
“不能。”它的声音放轻了,“我只会随你一同消亡。”
“殉情吗?”程冥分不清是自嘲是讥讽地开了这么个玩笑。
“是。”
“……”
它说是。
程冥沉默,紧接着又笑了,这次是失笑,“你懂人类的情感吗……”
“也许不懂。但我懂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米糊,这次学乖了,用勺子舀起凉了凉,放进嘴里。
勉强吞咽了几口,缓缓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太离奇了。哪个正常人能接受一只寄生生物提出想做她的伴侣,还……想到昨晚,她就有种想把脸塞进沙发缝里的冲动。
它到底看了什么东西,从哪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