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剜他一眼,往前走。
可那二流子不依不饶,又跟了上来,伸手搂他的肩。
崔金子很厌恶旁人碰他,他搂过来的同时,崔金子立刻伸手推他。
他的手里拿着镰刀,收割糜子用的锋利的镰刀,挥舞手的时候,镰刀也挥了出去。
一串血珠溅在了脚下收割好的糜子的绿叶子上,崔金子立刻往后退,急喘着瞪他。
那人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脸色很难看,腮帮子上的肉扭曲地抽搐,恼怒地望向他。
崔金子能认出来他的嘴一开一合说得话,他在说:“我杀了你。”
崔金子冷眼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默不作声往后退。
他不能和这人打架,他要是打了,一定会被这个二流子赖上,已经把他手割破了,他要是去大那里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心里压抑得要命,红着的眼慢慢变得无波,他站在了原地,不再退了。
那人咬牙大步向他跨过来,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崔金子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抱住头,他怕被打坏了脸,怕不好看了。
可那巴掌没下来。
他闭着眼睛,等了几个喘息的时候,试探着抬起头。
耳边是空荡荡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劲风掠过成片的庄稼,那收割过的糜子地里,裴赢将那人压在地上,硕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很瘦,和裴赢比不了,只有挨打的分子,又是个没骨石的人,抱着头在地上连连求饶。
崔金子绕着圈走过去,看那人嘴里念叨着:“别打了。”
裴赢脸色很凶,眉眼里都是戾气,手下半点没留手,狠狠一拳下去,道:“再欺负人打死你,害哈蓝么?”
那人连忙应道:“害哈,害哈。”
裴赢脸色仍沉着,站起身,踢了那人的腿一脚,道:“滚。”
大他们离得远,看不见这边的事,崔金子看着那人连滚带爬起来,拎着裤子跑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向裴赢。
那秋收的甜味儿里,红彤彤的庄稼地里,汉子正站在那里。
以前他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看他。
“看什么?你还能让他把你欺负了?”裴赢闷闷道。
小哑巴迈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讨好地摸摸他攥起的拳头。
裴赢那硬邦邦的拳头就软了,忽然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地边边走。
崔金子连忙转头看后面,大他们离得远,背对着,没看这边。
天上的大雁向南去了,长了翅膀,去哪都好。
广袤天空下,深深的高粱地里头,两个人紧紧抱着亲吻,一高壮一瘦弱,抱在一起,就像熊抱着一条鱼,手急切地上下在彼此身上胡乱摸,热情像火烧一样。
春天的时候,他在这片地的地边边看他,问他叫什么,那嫩生生的小美人没理他。
谁能想到,两个人这会儿能像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一样渴望着彼此。
裴赢低喘着抵住小哑巴额头,眯起漆黑的眸子看他,目光深沉又有些恍惚。
“心里想你哩……”高壮的汉子低低念道。
“我也是,”裴赢性子内敛,话像水下冰山一样藏在心里,说出的话只露出一角:“想你。”
“累不累?”
“我不累,”裴赢低低道:“我有许多力气没处用。”
崔金子伸手抚摸着男人英俊黝黑的脸,甜甜笑了一下。
“冬天就好哩,”崔金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同他说:“冬天,我就不用想你了。”
冬天不忙了,就能常去找他了。
裴赢专注地看他的唇,看他说完,轻轻揉了揉他头上的卷毛,没说话。
小哑巴没走戴羊肚手巾的习惯,黑发经黄土高原风吹日晒变得粗糙得像草,里边夹着草叶儿和黄土。
他等不到冬天,总想看看小哑巴的脸,想看他笑笑,夜里想得神魂颠倒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