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的,花了钱的,人免费看,都乐乐呵呵,是难得的娱乐活动。每到那时候都会有小摊贩跟着过来,卖烧烤的、瓜子儿的,香味儿和油烟传得满村头都是,让人止不住咽口水。
那天我搬着小板凳儿坐在奶奶旁边儿仰头看戏,村里大多数人都来了,还有林场、鹿场的人大老远赶过来,挤挤挨挨抻着脖子往台上看,树上都有不少人,奶奶在村里地位很特别,所以我们跟着坐在前头。
可我的心思不在台上,只觉得那烧烤的香味儿可劲儿往我鼻子里钻,嘴里不断咽口水,屁股下边长草一样,坐不住。
奶奶斜我一眼,将烟袋锅子往小马扎沿儿上磕了磕,笑呵呵骂道:“你个馋猫儿。”
我眼巴巴看她,见她从花布的兜里掏出了十块钱,我当时那个开心啊。
人总是越长大越不容易高兴,越难满足,现在想想,我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时光里,再没有比那一次更加纯粹的心满意足和幸福的时候了。
只是因为那十块钱奶奶告诉我,剩下八块钱给她拿回来。
那时候的物价低,烧烤也便宜,那两块钱能买上两根火腿肠或者一串毛蛋,又或者几块豆板。
那时候很少单单卖肉串的,一般都是谁家杀猪宰羊了,把肉拿去,让烧烤摊主串号烤。大夏天的,一群人围着吃串喝酒,热热闹闹的,遇上有带小孩儿的,或是熟悉的小孩儿,一般都会直接给上一大把,肉串儿是纯用炭烤的,肉串上泛着诱人的油花儿,咬一口满口都是香的。
或许是因为美好童年记忆的滤镜,虽说东北烧烤闻名全国,可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烧烤了。
我牢牢攥着那十块钱,生怕丢了,在村里小孩儿羡慕的目光里,两腿倒腾得迅速,向着那香喷喷的烧烤摊跑。
跑过一圈儿吃串喝酒的老爷们儿旁边,有人喊了我一声。
我停步往那扑棱蛾子围着的老灯泡照出的昏黄光影里看,见一个邻居大叔光着膀子冲我招手。
我乖乖巧巧叫了声叔,他招手让我过去,那只蒲扇大的手往桌子上一抓,抓起一大把肉串,塞进了我的手里。
自己串的肉串都实在,铁签子上头一块肉比现在某些地方卖的一串加起来都大。
我有点害羞,可又实在馋,人情世故地扭捏了一番,高高兴兴接了。
手里已经有东西了,我就没再往烧烤摊位走,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了人群后边,特意把手上的签子数了数,一共有八串,这对一个嘴馋的小孩儿来说,简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肉串上的油顺着铁签子滑下,沾了我满手,我也没在意。找了个没人的樟子树下蹲着,听着喜气洋洋的唱戏声,我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肉。
还有点烫嘴,我吃得很慢,不忍心就这么快吃完了。
锣鼓唢呐响得热闹,说话起哄声儿也吵吵嚷嚷,夜猫子、蝈蝈儿、蛙鸣与不知名虫子叫声的背景音,编出了大兴安岭的夏天。
我的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一抹红,没有太多灯光,只有月色触及的树下有轻微的枯枝折断声。
我咬着肉串不经意转头,看到了一只大红狗。
它就站在月色里,距离我只有五六步,可好像没人注意到它,红色的皮毛,黑色的爪子,有一条粗大毛茸茸的尾巴,漂亮得令人惊讶。
我连吃烧烤都忘了,眼睛滴溜溜地看它,不敢动,怕它跑了。
我就说有大红狗,奶奶非是不信。
它站在一棵杨树下,侧着头看我,安安静静的,像是不怕人。
嘈杂的背景音里,乡村清澈月色氤氲下,我小心翼翼动了动,蹲着向它挪了挪。
它没动。
我就又往它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我一点一点蹭着,奶奶纳的鞋底在地上发出轻微摩擦声,那只大红狗始终这样静静看着我,没有离开。
到了几乎只有一米距离时,我屏住呼吸,语气轻软,讨好地叫它:“嘬嘬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