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卿打马回头:还有其他路么?
军士怔住了。
沈长卿将马鞭甩到了泥泞里:本官问你,还有其他路么?
溅了一身泥水的军士终于回神:回大人话,只剩一条了
沈长卿接过他拾起的马鞭,指节染上了泥渍。
哪一条?
绕回西山角下,从象州出发,跨过平沙江。
平沙江,当年秦玅观冬夜奔袭三昼夜控制京师,正是趟过的这条江。
今夜她不过淋了些春日的冷雨,便已感到绝望,她想不出,当年秦玅观是如何熬过的雪夜,跨过的那寒意刺骨的江水的。
军士见她不说话,顿觉惊慌。
他劝道:大人,眼下虽在春日,但就这样肉身趟过那江水,人不死也能冻残了。那条道,不能走啊,更何况这几日还下着暴雨!
沈长卿垂眸:那还有其他路么?
军士不说话了。
沈长卿冷冷地望前路,心绪沉积:秦玅观当年能走过这条道,她为什么不能。
驾沈长卿没再看军士,径直奔回队列。
军士急得直拍腿,在泥地里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恨自己嘴贱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指出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不远处,马背上的沈长卿已施号令。
女声刺破了雨幕,宛若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沈长卿高声道:退回象州,渡江!
第61章
绽开的白光成了游走千里的银蛇, 滑落红墙琉璃瓦间。
一闪而过的光亮惊动了帐帷内的秦玅观,她拂帘眺望,雷声过后, 面容又隐入昏暗中。
方汀点燃几盏灯,送至秦玅观榻边:陛下您没睡着么?
她在秦玅观睡前点了唐笙给的安神香, 前几日陛下嗅着这香总是能多睡几刻钟, 她也能多偷一会闲,今日这雷声实在扰人清梦,陛下这才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身了。
雨太大了。秦玅观喃喃道。
春雷惊而万物生。从前的这个时候,秦玅观总是忧心春旱,方汀望着这雨温声道, 都说春雨贵如油,多落些雨总是好事。
秦玅观没应声,她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惦念着唐笙说的污水传疫,睡不着了。
陛下这才丑时, 您不歇息身子怎么受得了?方汀见她取靴,只好矮下身来替她整理衣角。
秦玅观扶榻起身直奔书房, 方汀揪了氅衣追在她身后。
派人去京兆府。秦玅观接了氅衣三两下套上, 当即开始写手谕,从大内调拨侍卫填充人手。
奴婢这就差人去。方汀接了手谕快步出殿。
殿檐上的积雨汇聚成了水帘,方汀光是站在廊下身上就能染上湿意。
今日殿外领值的是方十八,方汀看了一圈最终将手谕塞进她怀里:领着百十来个侍卫去京兆府, 要快。
十八领命,当即奔进大雨中。
方汀再回殿内, 秦玅观正伏在书案上压着声咳嗽,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走进了帮秦玅观顺气。
那药丸还有么。秦玅观沙哑道。
唐大人叮嘱了,那药丸不能多用,用多了您又要难受了。秦玅观风寒未愈,这几日嗓子总不舒服,只有吃了唐笙配的药丸才会好受一些。方汀记着唐笙的话,想给又不太敢。
她的话比御命还重么?秦玅观面色冷了些。
方汀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取出了药盒。
秦玅观一次含了两粒,面色稍显舒缓:十二那边有眉目了么。
方汀知晓她问的是茶馆流言一事,思忖了一会答:
采薇她查到了店家的账册,有几笔同晋阳话说一半方汀顿了下,这个晋阳王早在除夕宴就被秦玅观贬成了镇国将军,她改了称呼继续道,有几笔同镇国将军的门人有关。
秦玅观转着扳指:朕该惩戒几个宗亲,杀杀他们的威风了。
可是陛下,眼下的证据只能说明镇国将军的门人瓜葛此事,目前并无实证指向他。宗正寺和三法司那边怕不会松口。
怎会没有实证。秦玅观打断了她。
方汀语调一滞,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进来宗亲在立储一事上参合颇多。曾经的楚王经过赐宴一事的打击老实了许多,倒是这个被降为镇国将军的晋阳王几度探头。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散布茶馆流言的主谋,他都将是此事名义上的主谋。秦玅观惩处他,是为了训诫宗亲。
奴婢明白了。方汀微躬身。
又是一阵闷重的雷声,秦玅观望向窗外,思绪渐空。
她备了几日的药。她忽然问。
回陛下话,约莫一旬。
方汀望着秦玅观的侧颜,斟酌着开口:陛下,明日要传唐大人回来述职吗?
秦玅观回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斥责她多嘴。
方汀垂眸,暗道她拧巴。
这雨似乎没有尽头,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