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3 / 4)
,大多乘客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他那没有警服加身的气场依然把周围建造出一堵高耸的空气墙。这样的搜寻,他经历过成千上万次,每次都是一样的无功而返。他终于收回目光,继续翻看他那泛黄的笔记本,笔记本早都写满了,在原本行与行,字与字之间的空隙,又增添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钢笔、中性笔、圆珠笔,2002年第一次记录时,那家钢笔的生产厂家已经倒闭了,程兵却还在赴一场自始至终看不到宾客的宴会。笔记本的质量远不如程兵内心那样坚定,不少纸张都飘零掉落了,程兵重新进行了装订,还把封皮也换成了防水的。
一辆公交车,不少乘客,全是完全陌生的脸,程兵再也找不到和过去相关的一切——除了921,除了王二勇。
南方盛夏,刚刚铺设的沥青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蒸腾的热气把一切变成看不出形状的海市蜃楼。程兵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南方北方,东边西边,沿海内陆,经历过太多的夏天,让程兵的内心失去了对燥热的抱怨,也让程兵的身体忽略了对温度的感知。程兵身着红色的环卫工人服装,戴着黄色的遮阳帽,和一众环卫工人在高架桥下稍显阴冷、肮脏气味扑鼻的桥洞里乘凉。环卫工人全都解开了衣领,摘下帽子,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物件扇着风,程兵却穿戴整齐,全副武装,连一滴汗都没流。一名刚才被程兵拦住的老大爷非常热心,他一边挥动着草帽扇着风,一边指着对面的几个老旧小区,跟程兵介绍着入住人员的相关情况。
忽而响起一阵喧嚣,一名举着小旗子的老师引着一众小学生来到桥洞下,那旗子上印着某个公益活动的logo,小学生们穿着相同的服装,把冰凉的矿泉水挨个送给环卫工人,不停说着,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您们辛苦了。一名小女孩到了程兵面前,看着程兵的脸,愣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称呼,等看到程兵已经完全花白的鬓角,她迅速递过来一瓶水,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说了一句,爷爷,您辛苦啦。
程兵一愣,接着突然站直,回应了一个警礼。
这下,轮到小女孩发愣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这是《故都的秋》开头语,程兵跋涉到一座陌生的城,离台平非常近,但他从没有回“故都”看过一眼,或者说,那地方已经不再被他认为是家了。此刻的他,正穿着保安制服在小区里巡逻,比起2009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类智能系统纷纷上马,连栏杆都不用人工操作,保安似乎只剩下了挨骂这一件事可做,可程兵依然一丝不苟,特别原教旨主义地登记着来往每一个陌生访客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在城管依法驱除小摊小贩时,他给这些为生活挣扎的人指明了正确的营业地点;他被趾高气昂,酒气冲天的驾驶员痛骂过,但最后还是帮他停好了车;也被大爷大妈抱怨过帮理不帮亲,给正常人员出入增加很多负担;还为小区居民办一张小小的狗证跑前跑后;甚至还帮着保安队长抓过入室盗窃的劫匪。他完全不知道,这些都是那些陪伴过他,但因各式各样原因退出的三大队兄弟们经历过的,程兵不仅仅为自己一个人而活,他活成了马振坤,活成了廖健,活成了蔡彬,活成了小徐,他一个人活成了一个市局刑侦支队三大队。
可这队伍里,似乎少了他自己。
他再也没为自己而活。
除了极冷的几天,南方冬天的温度并不会低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程兵的生活一直在做减法,他暂住过越来越多的城市,行李却越来越少。在人来人往的车站,身着短袖帮着旅客搬运包裹的他,偶尔觉得非常幻灭,穿着高领毛衣和军大衣踩雪仿佛是上一世的他经历的生活。“怎么这么慢啊,车都要开了!”“你注意点,给我家老爷子碰到,你赔得起吗!”顶着骂声,程兵闷着头把归乡旅客的行李送到洁白色的车厢内,一切都变了,时速两百五十公里以上的动车呼啸着越过车站月台,程兵这辆老绿皮车,被时代越落越远。车站大屏上显示着春运的加开班次,车站内的大红灯笼终于让程兵有了一点时间观念,又是一个春节……
春又暖,花再开,程兵终于跟着线索抵达广西梧州。时代等不了任何一位踯躅原地的老古董,即使是这座五线城市,led屏也把城市装点得色彩斑斓,这世界似乎不再需要电视了,每座高层建筑的玻璃幕墙都是触达用户的最直观屏幕。程兵听说现在个人都能完成手机定位,那个外国手机厂商新出的手机,如果手机丢了,只要登录同一个账户,就能通过电脑找到手机在哪儿。“现在监控都全国联网了。”距离杨剑涛说出这句话,又过去了四年,信息技术已经武装到牙齿,为什么还是找不到王二勇?
程兵不明白。
梧州的地标建筑外墙播放着本地晚间新闻。
“8月2日,我省梧州市月亮湾社区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据省公安厅和梧州市公安局专案组透露,市民秦哲见义勇为,主动举报犯罪嫌疑人王某某,但过程中不幸被王某某杀害。据悉,王某某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程兵明明拐过街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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