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50 / 109)
“那要问葛毕氏。”沈彩泉又说,“一问就问出来了!”
“好!”刘锡彤想了一下,很高兴地说,“你下去看看,都预备好了没有?预备好了马上就走。”
鸣锣喝道到了尸场,王家门前已挤得水泄不通。差役吆喝着开出一条路来,轿子却以门框太小,抬不进去,刘锡彤就在门前下了轿。
走进去一看,尸首已经抬了出来,置放在天井中。公案设在走廊上,地方狭窄,连身子都转不过来,只得将就着落座。刑书录供,没有地方再摆笔砚,也只好权且与大老爷共用一张桌子。
“带沈喻氏!”
泪眼汪汪的沈媒婆,不似一般怕见官的妇女,跪倒在公案面前,叫一声:“青天大老爷!”
“葛品莲是你的儿子?”
“是小妇人的亲生儿子。”
“你儿子姓葛,”刘锡彤问,“你怎么姓沈?”
“小妇人,”沈媒婆答说,“前夫死的时候,我儿子只有三岁,家里穷,守节守不下去,亲戚都劝我——”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是改嫁姓沈,一句话的事,不必啰唆。我问你,你说你儿子‘身死不明’,这话是怎么来的呢?”
“青天大老爷,尸首摆在那里!身上发青发黑,口鼻流血,请大老爷相验。”
验尸的规矩,向来是由仵作“喝报”——喝是吆喝的喝,声音要响,字眼要清;干净利落,共见共闻。若果囫囵吞枣,含糊不清,其中就难免有不尽不实之处。所以县官验尸,对仵作的喝报,十分重视,只听声调,就可以判断他验得确不确。至于仵作验完,县官还须亲验,《会典》上虽如此规定,事实上是具文,县大老爷是很少去看尸首的。
谁知此时的刘锡彤,一反常例,仵作还未动手,他却先要作一番目验。起身离座,命仵作揭起盖在葛小大尸首上的被单,定睛细看。
已经小殓,摆在棺材盖上的尸身,只有一张脸露出来。那副“死相”实在难看。葛小大生前是个矮子,一张脸很大,倒下来四天一摆,尸身胖胀,以致头如笆斗,皮色发青发黑,口鼻之中,血水流溢,加以有中人欲呕的气味,刘锡彤只觉胸头中恶,赶紧掉转身去,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紫金锭”塞在嘴里,又闻了几撮鼻烟,方始好过一些。
“验吧!”刘锡彤吩咐,“仔细验!”
于是仵作沈祥剥去尸体衣衫,只见上身已有青黑斑。肚腹腋肘之间,已起浮皮,还有好几个疹疱,手指一按就破,露出紫红色的肌肉。这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可是验到头面不同了,沈祥大声喝道:“七窍流血!”
这一喝,使得跪在一旁的小白菜魂飞天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在场内闲人听得“七窍流血”,本就在窃窃私议,再听得小白菜的哭声,更要看个明白,你推我挤,霎时间秩序大乱。
“干什么!干什么!”差役紧忙吆喝着上前拦阻,同时喝阻小白菜,不许再哭。好一会儿才能静下来,容沈祥继续检验。
“指甲青黑色!”
这更是中毒的迹象。在场的人立刻又紧张了!而检验的重点,亦就集中在中毒的求证上。中毒自然是服毒,服毒必须经过咽喉,所以用一根针探喉,拔出来一看,针上是淡淡的青黑色。
其实没有验对。口鼻血水,由于尸体的翻动,溢入眼内耳中,被误认为“七窍流血”;指甲起霉,颜色灰黯,竟看成青黑色。这些错误,遥观的闲人无从发觉,可是银针探喉,手续不符,却为懂得此道的明眼人看出来了!
“这家伙乱搞。银针先要用皂角水洗过,这样马马虎虎试一试,哪里能作准?真是草菅人命!”
轻点,轻点,有人指一指说:“你看!”
原来仵作沈祥与门丁沈彩泉起了争执。沈祥验得尸首身软而不僵,认为是烟毒。由烟毒而死,必是服毒自杀,因为大烟味苦,而且必须大量吞服,方能致命,不可能用来作为谋杀的工具。为此沈彩泉恃宠出面干涉,指责沈祥检验有误,照肚腹上青黑起疱来看,中的是砒毒。
那沈祥本来是一名学习仵作——仵作原是定额,大县三名,中县两名,小县一名。额外再募学习仵作一两人,每名发给《洗冤录》一部,指派刑房书办,为之讲解,如果有仵作死亡或者告退,便选学习仵作补充。考选之法即是就《洗冤录》中随意指定一节作题目,如能讲解明白,就算合格。沈祥当初便讲得不好,无奈余杭县虽是中县,仵作与学习仵作各只一名,老仵作病故,就必得由沈祥接替,即使本事太差,亦只好将就。
因为如此,沈祥便无法坚持己见,加以沈彩泉颇得县官信任,沈祥亦不敢坚持己见。反正烟毒、砒毒都是毒,便即含含糊糊报称:“葛品莲是服毒身死。”
这是一个结论,刘锡彤心想,如今第一件要追究的事,即是毒物从何而来?这话如问小白菜,她一定不肯承认。该当先问要为死者申冤,以及与两边并无关系的证人,才有结果。
想停当了,便传沈媒婆问道:“你儿子是服毒身死,这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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