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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1 /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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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就放心了!”素娘的脸上,绽出微笑,令人想到春风拂过,冰河解冻的光景。

第二遍金钟又响了,郑徽匆匆作别。入闱以后,领卷归座,好久都静不下心来——韦庆度、素娘,还有那个被韦庆度描绘得丑陋不堪的李六,如走马灯一般,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脑中。

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纸团,很准确地落在他的面前,抬头一看,韦庆度已越过他的身边,向主司座前走去,有所请示,这是故意找机会跟他通信,随即把那纸团打开,上面写着八个字:“时不君予!何事观望?”

郑徽接受了警告,抛开杂念,定一定神思,开始研究题目。

这第二场试是策问——正式的礼部试,第三场才是策问,第一场帖经,第二场杂文。私试不考记诵之学的帖经,所以第三场试变成第二场试——杂文及诗赋,看人的才华辞藻,策问则是考验经济学问。当时的开元之治,超越文景,媲美贞观,大唐皇朝的兴盛富庶,正被推展至巅峰状态,自宫廷至士庶,无不以追求精神及物质的享受为生命的最大目的,因而陶冶性灵的诗篇,特别为时所重,名句一出,家传户诵。而在进士试中,亦以杂文的诗赋,为及第的关键,但策问毕竟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真知实学,所以真正有抱负的举子,都愿意在这一场考试中,一逞雄才。

照例,进士试策问五道,所问的不外乎纯理论的“经义”,考问史实的“征事”,批判现实政治的“时务”,或者发抒政治理想的“方略”。这天,主司于玄之所出的五道题,两道属于经义,三道属于时务。郑徽平日做学问,在经史之间,倾心于后者,对于经——“大经”的《礼记》《春秋》《左传》,“中经”的《诗》《周礼》《仪礼》,“小经”的《易》《尚书》《公羊》《榖梁》,因为与性格不相近,并无深刻的研究,所以那两道经义题,只是敷衍成篇,并不出色。

在时务题上,他稍微想一想,便觉得大可发挥。三道时务题,一道问“治道”,一道问“民生疾苦”,一道问“税法”。郑徽的父亲,在常州是勤求民隐的好官,他耳濡目染,对于民生疾苦,亦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同时,他又生长在东南财赋之区,徭役地税,素来熟悉。江淮出盐,扬州则是海内第一个商业中心,所以对于盐税、关税的征收情形,也很清楚。这样,“民生疾苦”和“税法”两策,在他便毫无困难了。

困难的是“治道”一问,这题目太大了,该从何说起呢?

他想起“徒法无以自行”这句名言,从而掌握了“得人则治”这四个字,作为立论的主旨,这个“人”,自然该是宰相。

自贞观以来,唐朝建立了一个传统,相权极重,皇帝的敕命,不经宰相的同意,不但无效,而且无法执行。所以宰相贤能,则天下大治,这有历史可以证明:太宗朝没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以及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等,不可能有贞观之治;本朝没有姚崇、卢怀慎、宋璟、韩休、张九龄等等,亦不可能有开元之治。

然而自开元二十四年起,远声色、绝货利,能够极力规谏皇帝的张九龄,被李林甫与高力士排挤走了。

郑徽想起了韦庆度痛斥李林甫为奸臣时的愤慨,也想起了他父亲前年自京师述职回常州,说起李林甫专权,在他觐见皇帝之先,威胁他报喜不报忧时的感叹。

于是,他的全篇构思,自然而然地完成了,第一段,提出“得人则治”的观点;第二段,征引大唐开国以来贤相的治绩以支持他的观点;第三段,用反笔进一层申论,如果小人在位,蔽欺天子,下情不能上达,上意不能下宣,政风败坏,粉饰升平,以致闾里之间,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则不但无以慰黎庶望治之心,而且辜负了圣明拔擢之恩;然后,产生最后一段结论:治道无他,亲贤远佞,慎选才德兼备,器度恢宏,能持大体而又敢于犯颜直谏的人来掌国柄而已。

才思敏捷的郑徽,不但已想好了“治道”一策的大意,甚至腹稿都有了,但下笔的时候,他却又不免踌躇。

所踌躇的,只因为记起了“多言贾祸”这句话。对策的第三段虽用假设的语气,但明眼人一望而知,是在指斥李林甫;最后一段结论,正面立言而意在言外,也是指李林甫。大唐开国以来,天子都有纳谏的雅量,甚至连武后亦不例外,这是国运所以隆盛的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天子如此,大臣自然也如此——可是,那是在魏征的时代,宋璟的时代,张九龄的时代,而现在是李林甫的时代。

他知道,如果他的文字有可取之处,必将流传出去,流传到李林甫耳中,必将恼恨、报复。这是一场私试并无实质的利益,而多言可能贾祸,然则徒逞口舌之快,岂非太不聪明?

但他又不甘于缄默,这样一个可以借题发挥的好机会,硬要封住嘴不说话,有如骨鲠在喉那样叫人感到不舒服。

左思右想,委决不下,时已近午,他决定先去吃了饭再说。

走到廊下,与韦庆度劈面相遇,两人站住脚交谈。彼此都关心着对方,韦庆度关心他白白耽误了时间,五道策问怕不能如限交卷;即使赶了出来,也怕没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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