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3)
阿爹曾是领兵作战的将领,她自然知道,每逢打仗,即便配足了军医,在数不清的伤员面前依旧显得捉襟见肘。这个时候,多一位军医便能分担很多压力。
但章老太医毕竟有了年岁,前线又十分凶险,她怎么能安心让他这个时候离开。
章老太医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相处得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这个徒儿最是心善。阵地上的伤员自有专人负责,军医只需在大营中救治,碰不上危险。他去了大营只是颠簸劳累些,于性命无碍。这些疲累,和更多人的性命,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果不其然,洛之蘅思索半晌,为难地点了头。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道:“我也想……”
不待章太医反应过来,侍候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郡主不可!”
半雪最沉不住气,直愣愣道:“刀枪无眼,郡主柔弱之躯,焉能去那种地方?况且,您答应王爷,会在府中等他回来,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平夏和洛南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和半雪意见一致。
洛之蘅没有反驳,却也没有附和。她双手叠放在膝头,微垂着眼睫,是沉默抵抗的姿态。
章老太医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折,他好笑道:“让我来劝劝她。”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告退。
周遭安静下来。
“师父,”洛之蘅认真道,“我虽学得不精,诊不了疑难杂症,但给您打下手绰绰有余。”
章太医失笑:“你学到何种地步,我还能不知?如今就算要你独当一面,你也当得。”
“既然如此,您既然去得,我为何去不得?”洛之蘅抿了下唇,低声道,“我也想尽绵薄之力。”
她低着头,无意识地绞着指尖。
一副低落又委屈的模样。
章老太医心头酸涩,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道:“师父知道。”
洛之蘅不言不语地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章老太医顿了顿,还是狠下心道,“蘅儿,大营之中兵士皆着校服。”
洛之蘅心头一跳,倏地抬头。
章老太医目视着她:“不好分辨。”
洛之蘅仓皇不已。
如果只是那句“兵士皆着校服”,洛之蘅还能安慰自己,师父是担心自己会与齐整的大军格格不入;可那句“难以分辨”,让她所有的侥幸都荡然无存。
洛之蘅神情恍惚地坐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从来都不曾外道的秘密,就这么袒露在阳光下……
洛之蘅手腕轻颤,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蘅儿,回神。”章老太医冷静出声。
洛之蘅惊魂未定,失措喃喃:“师父怎么知道……”
他猜到了不能辨别相貌的病症或是徒儿的心病,却没有想到,这个心病竟会根深蒂固到如此程度。
章老太医不忍地看她一眼,叹气道:“蘅儿,师父行医数十年。”
也对。
洛之蘅迟钝地想,天下珍本富藏者,非皇宫莫属。能进宫中为医者,本就是人中龙凤。何况师父行医数十年,经验老道,又在皇宫阅遍孤本,区区不能辨人之症,如何能瞒过他的眼。
章老太医语重心长地解释:“前线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溜进来。寻常人尚且防不胜防,你不辨相貌,更会多添几分危险。”
洛之蘅思绪一团乱麻,沉默许久,嗫嚅道:“他……您告诉了吗?”
“不曾。”章老太医意会道,“未经你的同意,怎好将你费心隐藏之事宣之于口?”
这件事章老太医在心里存了许久,若非为了打消她想去涉险的念头,他仍旧不会说出。
太子还不知道她的病症,洛之蘅明明该觉得松口气,但却奇异地生出些许茫然。
好友之间本该坦诚以待,太子对她毫无隐瞒,她却瞒下了这么重要的实情。这几个月来,对他始终隐瞒的行径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愧疚之余,扰得她不得安宁。
洛之蘅内心天人交战,竟生出一丝妄想,想要问问章太医“这病症究竟能不能治?”
幸而仅存的理智死命拉住了她。
当初阿爹不是没有为她暗中寻访过名医,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她早该认清现实。
师父倘若知晓根除之法,早早便会告诉她,又何必帮她隐瞒?
洛之蘅闭了闭眼,第无数次意识到:
这病症,无药可医
不知道章太医是如何劝的,总归郡主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留在府中,没再提起要去平川城的事。
平夏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到底没彻底放松下来。
兴许是因为没能如愿,自章太医走后,郡主始终郁郁寡欢。昔日打发时间爱侍弄的兴趣一概被她弃置一旁。每日除了听洛南说前线的战况,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全心扑在长篇累牍的医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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