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3 / 4)
等!”陈牙婆一咬牙,心里飞速盘算上了。
十五贯便是十五两白银,这个男娃买时不过花了两贯,路上吃喝坐船花了五百个铜钱不到,如今算下来就是净赚十三贯!何况“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样男娃养在家里卖不出去,光是一天便要吃许多,汴京可不比乡下行船,这烧得火喝得水皆要花钱添置,男娃吃得多又不如女娃抢手,养在家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手。
她看了慈姑一眼,这女娃长得乖巧人又讨喜,可没得为了她泼费进去银子:“十六贯!”
经济见有戏,便站定了脚,与她讨价还价起来。
船舱里康大松一脸紧张,他一路见许多孩童妇人被牙婆买来卖去,心里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骤然降临到自己头上,仍旧是惴惴不安,又想到要与妹妹分离,吓得一把攥住妹妹的手不肯分开。
慈姑亦是惊惶,康大松与她已如兄长一般,爹娘皆丧,康大松是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奶娘夫妇离世、被二房提脚卖了都有康大松与他一起面对,如今骤然要分开,心里刀割一般,泪水旋即模糊了视野。
牙婆谈好了十六贯的价格,满意地将大松攥着慈姑的手一把拍开,提溜着他的领子便拎出了船舱。
“妹妹!”康大松茫然伸出双手,急切在空中蹬腿。
……
芥辣瓜
第二日清晨,外头白鸽一圈圈飞起的鸽哨声吵醒了慈姑,她见窗外已经泛起了蟹壳青,便一骨碌爬身,自去院子里的水井旁摇轱辘打一桶水,而后提到灶房里的水缸里去,如此往返添满水缸。
等她添满水缸,外头天光才渐渐大亮起来,院里才有人“吱呀”推开自己屋门,是马府的厨娘正急匆匆来做饭,却见慈姑已经在灶间忙碌,颇为惊讶。
慈姑不慌不忙笑着与对方道个喏:“正好起来便挑了些水”。
马厨娘本就怜这小娘子瘦瘦小小一人,如今见她手脚勤快,心里的喜欢更多一份:“当真是个麻利小娘子。”给慈姑舀出的粟米粥里便多加了一勺。
慈姑心里挂念哥哥,几口扒完饭便与老夫妻及厨娘说了声,自去外头寻哥哥。
大录事巷外头正热闹,这里沿着汴河有许多摊贩,有身上搭着旧衣服买卖“故衣”的,还有写字画画卖字画的,更有手里提着篮子卖花环的,更有摊子上挂着五彩缤纷领抹的,叫人目不暇接。迤逦时光昼永,旁边人家院落里榴花初绽,有人挎着初上市的茄瓠叫卖,更有跨马轻衫小帽的少年们纵马达达。
信平坊与信陵坊离得不远,慈姑便向人打听了方向步行过去。李中人果然是本坊有名,听闻打听李中人,路边提担卖磨喝乐1的小贩立刻热心指着一家“李庆糟姜铺”:“喏,里头那个着青锦直裰、鬓边簪一枝海棠花的便是。”
李中人闻言立刻大奇:“你怎的一两日之内便得了自由身?”他清楚明白记着当日这个与哥哥垂泪相别的小娘子。
慈姑脑子一转,礼貌笑道:“也是我运道好,做的菜能入得了琬珠郡主的青眼。”却绝口不多说。
琬珠郡主怀孕后遍寻厨师的事满汴京城的牙人都知道,收个厨娘不稀罕,稀罕的是能给厨娘自由身。是以李中人立刻态度大变,殷勤带慈姑去家中,将还没来得及卖掉的大松带了出来,又伸手向慈姑要钱:“二十贯。”
被绑住的大松见到妹妹立时三刻便激动起来,可听到牙人要价二十贯便立刻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他俩都被贩卖,又哪来的二十贯?
慈姑却仰脸冲他一笑,而后与李中人道:“你且等上一等,我出去与友人筹钱。”大松登时猜到了缘故,心里沉重起来。
慈姑出了门绕几条巷,看身后无人跟着,才蹲身装作系草鞋带子。她穿着的草鞋是棕绳织就,侧面由一枚粗布环扣褡链接。
此时她将粗布环用力拽开,一层层揭开裹着的灰布,浮现出一个指环。那指环琉璃材质,设计成鸟身蛇尾衔接之状,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芒,别有些古朴蕴味。
那指环是当年她亲娘与她诀别时亲手放在她怀里的,奶娘更是小心保管着,据说这是她家当初与另一户大户人家指婚时对方夫人交换的信物。
奶娘常私下里与她说等黄家沉冤得雪,便要带她去汴京认回亲事,到时候这指环便是凭证。
慈姑不想认什么虚无缥缈的婚事,却总觉得这指环代表了娘亲,她每每思念母亲时便会拿出这指环摩挲。
只不过还没等到黄家平反,奶娘家先遭了变故。当时其余各房叔伯已经隐约出现相逼态势,慈姑见情势不妙便偷着将一些珍贵之物用粗布包裹打在了草鞋中。本是为着防叔伯们偷盗,却没想到叔伯们要更无底线,直接将他们兄妹提脚卖了。
仓皇之中慈姑只换上了那双草鞋。
她原本想拿这指环贿赂陈牙婆,好叫她发善心卖自己与哥哥与一处好地方,谁知道命运机缘巧合,倒叫她先脱了险。更没想到如今又能救哥哥的命。
慈姑咬咬牙,走到最近的一家宝贵典当铺门口,当了个活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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